第69章 生存

深夜,張元清盤坐在丹室外的瞭望台,膝上放著黑鐵鑄造,銀漆描繪星圖的大羅星盤。

星象旋轉,不斷變化,如同世界運行的程序代碼,一遍遍的在他腦海閃過。

每一次變化,都代表未來的一個走向。

在星官的認知裏,過去是永恒不變的,現在是正在發生的,未來是充滿不確定的。

未來有無數種可能,一個細節的變化,一個念頭的差池,都會讓未來的走向發生變化。

其中,販夫走卒最沒價值,普通人的行為、決定,無法影響未來的走勢,身居高位者的想法和念頭,至關重要。

所以星官需要通過一枚枚棋子,讓未來的走向按照自身期待的進行。

星官之間的博弈,核心就在落子。

誰的棋子更強,更多,誰就能成為贏家。

當然,除了棋子之外,大勢也很重要,天下大勢滾滾向前,星官也需要根據天下大勢的走向來下棋,觀星術就是用來看天下大勢的。

強行逆轉大勢,再強的星官也會生死道消。

現在的南朝,就處在滅亡的大勢面前,朝堂貪官汙吏橫行,國庫空虛,北朝大軍壓境……從大勢來說,張元清是處在劣勢的。

好在臨夏城沒破,南朝一口氣尚存。

“老賊號稱算盡天機,觀星術水平應該不差,我有大羅星盤,最多與他持平,但我的優勢是龍氣護體,自帶隱秘。

“一些機密行動,不能讓隊友去做,要讓陰屍去操作,再就是段位高的,與國師因果關系不深的角色,比如段幫主……”

張元清一邊觀星,一邊在心中思忖。

這時,他耳畔傳來一聲似有似無的咆哮,那是怨靈、陰屍發出的聲音,只有夜遊神能聽見。

張元清心神一顫,眼前的星象破碎,被迫退出觀星狀態,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國師在煉什麽東西?”他側頭看向“聲源”,眯起了眼睛。

艹,這家夥果然在憋大招。

……

清晨,國都城門外。

衣衫破爛的難民們三三兩兩的聚攏起來,佝僂著身子,箕坐在官道兩旁,在清晨的薄霜中瑟瑟發抖。

天氣越來越冷了,如果說北方的寒冷是強勢霸道,那麽南方的濕冷就像透骨的刀子,死前還能讓你經歷一番可怕的痛苦,鈍刀割肉,生命一點點流逝,直至死亡。

城外的難民多達數千,朝廷不允許他們進城,更沒有盤纏和體力往南逃亡,在失去家園後,唯一的生計就是國都。

靠著朝廷施舍的,幾乎清澈見底的薄粥艱難度日,能活一天是一天。

等寒冬到來,這些難民中,孩子和老人會率先死去,年輕些的,或許能熬過殘酷的冬天,但這不代表就能得到救贖。

寒冬之後,還有北朝軍的鐵騎和刀鋒。

絕望、麻木、痛苦籠罩著城外的難民。

隨著第一縷晨曦照入人間,城門緩緩打開。

城外的難民紛紛看向城門,一雙雙晦暗、麻木的眼睛裏,亮起了希冀的光芒。

朝廷的賑災粥會在清晨送過來,這是他們一天裏,唯一的一頓飯。

吃完這頓飯,他們就會有力氣去林裏挖樹根,去地裏刨蟲子。

一雙雙殷勤的目光中,一輛平板車駛出城門,板車上是四個大木桶,木桶蓋的縫隙裏,彌漫出白色蒸汽。

“咕嚕……”

吞咽口水的聲音不斷響起,難民們紛紛起身,還沒醒的難民也被同伴、家人粗暴推醒。

這些曠野上遊蕩的,行屍走肉般的難民,蜂擁向城門口。

這時,平板馬車後面,又有一輛平板馬車駛出,接著是第二輛、第三輛、第四輛……最後方,百余名披甲持銳的城防軍走了出來。

蝗蟲般的難民們紛紛止住腳步。

馬車太多了,足足十輛,這不是給他們的。

以往最多三輛馬車,裝著清澈見底的粥,每人只能分到半碗,更不會有這麽多城防軍維護秩序。

看著木桶裏冒出的蒸汽連綿,嗅著濃郁的粥香,吞咽口水的聲音更響了,期間夾雜著孩子的啼哭,催促著父母去獲取食物。

但滿臉菜色的父親和骨瘦如柴的母親畏縮著不敢上前。

這時,十輛馬車出城後,並沒有繼續前行,而是轉去了城墻下的粥棚。

一位騎馬的將領一夾馬腹,噠噠上前,對著難民群高聲道:

“陛下體察民情,知爾等疾苦,開倉賑災,制定新法,從今往後,粥廠的粥,稠稀有度,筷子浮起,人頭落地。”

嘩啦一聲,數千難民朝著粥棚湧去。

天機樓,瞭望台。

東方,太陽冉冉升起,張元清憑欄遠望,繁華似錦的國都還在沉睡,建築輪廓模模糊糊,遠處高聳的城墻將城外數千難民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