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紅包

那天沈良庭淋了一路雨,渾身濕透,回來就發了高燒,又不肯去醫院,只托韓顏買了點藥自己在家養著。

沈良庭連著幾日做噩夢,休息不好,高燒就不退,公司一些文件由杜平和張宏輪流送過來。

杜平看他燒的臉通紅,人蒼白憔悴,有些擔心,問他為什麽會發燒,沈良庭搖頭,只說自己是淋了雨。

隔一日,柏崇義來電說請沈良庭一起吃個飯。

沈良庭抱著被子盤腿坐在床上,腿上擺著筆記本電腦,杯子裏泡的是感冒沖劑,嗓子還是啞著的,他咳嗽一聲,“這頓飯我恐怕不敢吃。”

“病了?”柏崇義問,“那天酒店的事是我唐突,沈總放心,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了。我是真有誠意跟你合作。”

“多謝擡舉,不過算了,我當不起。”沈良庭毫無回旋余地地拒絕了。

既是因為傅聞璟的威脅,也是因為那件事的後怕。

說到底,他並沒有傅聞璟想象的那麽豁得出去。

傅聞璟這樣對自己,他心裏怨恨,卻無計可施。傅聞璟掌握著大量搏浪的股權,沈良庭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因為有之前傅聞璟和沈文鴻簽訂的協議在,所以沈良庭還有自由的行動權。

他現在能做的是讓搏浪從之前的風波中恢復過來,通過增發新股,稀釋傅聞璟手中的股權,或者找機會把這部分股份回購回來。但這一前提是他必須把搏浪做強,有足夠的資金在手上。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沈良庭的生活都按部就班。一邊四處和PE接觸,天南海北飛,一邊處理公司雜事,他的生活裏好像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張蘭的案子還在審理,遲遲沒有開庭,沈少虞日漸日地成熟起來,跟著瞿嘉做事,公司上下對他都挺認可。

傅聞璟沒有再找過他,等到搏浪的年報出來,收益不達標,傅聞璟也沒有聯系他,借機說什麽。

沒過多久就到了過年的時間。

直等到放假前不久,公關部來找他拍新年賀詞,沈良庭才想起來到下一年了。下班前,沈少虞來找他吃飯,沈良庭推說自己有事,拒絕了。

年二九放假,他工作到第二天才回去,年三十晚,他看文件看到很晚,才覺得餓,給自己下了碗速凍水餃。

吃完洗了碗,他站在陽台,空氣質量不太好,深夜也霧氣蒙蒙的,外頭沒人放鞭炮,就沒什麽年味,隨意一看,到處都是光禿禿的高樓,十分沒意思。沈良庭剛轉身想回去,有片冰涼的東西飄到他臉上,伸手一摸,是水,在定睛一看,空中飄飄灑灑下起了雪,這還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沈良庭生在南方長在南方,很少看到雪,他張開手掌去接。掌心一片冰涼,盈盈地積了一小汪水。

他就這麽站在陽台看夜晚洋洋灑灑地飛雪,也不覺得寒冷,小雪輕而縹緲,周遭除了颯索的風聲一片靜謐。細小的雪花落到空曠的路面,一落地就化成了水,沈良庭突然看到樓下路燈那兒有一個人影,笑容陡然僵在了臉上。

過了會兒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沈良庭手指僵硬,半天接起來,那頭沒聲音。他站在樓上,垂眸遠遠看著路燈,那個人影也是一動不動。

電話裏沒人說話。

正趕上遠處的鐘敲響0點的鐘聲。

那人掛斷電話,沈良庭再往下看,路燈下的人影已經轉身離開。

沈良庭顫抖著呼出一口氣,等人走了,他回到客廳,心浮氣躁地繞著茶幾來回踱步一會兒,隨後換上大衣,走下去,到了剛剛傅聞璟站著的地方。

路燈下溫暖,積雪消融,不見光的背面用石頭壓著一個紅包。

沈良庭蹲下去撿起來,裏頭放了一枚硬幣。

街上空無一人,廣告燈牌閃耀,遠處有人違背禁令,悄悄放了鞭炮,噼噼啪啪,有些孤單的熱鬧聲音,單調地反復。沈良庭覺得手裏的紅包很燙很沉,帶著紮人的刺。他低下頭端詳,然後把紅包折起來,他轉身往回走。

他記得傅聞璟每年新年都會給自己一個紅包,他剛調到利星總部第一次收到紅包時他以為每個人都一樣,但後來發現別人的裏面永遠是利星旗下產品現金券,而他的每年除了錢以外,東西都不一樣,第一年是一枚金幣,第二年是款式特殊的啤酒蓋,還有一年甚至是一枚刻了他名字的章。他有一次鼓足勇氣問傅聞璟為什麽送這些,傅聞璟只是笑著問他喜不喜歡,說是出差的時候買的,包紅包的時候順手就放進去了。

他記得這些瑣碎細節。

可他不是在等一個紅包,他在等一個道歉,為傅聞璟暗中膨脹的過分的占有欲,即使那並不算真正的傷害到他,可仍然讓他不適。

放假的幾天沈良庭放松了一下,睡了幾個好覺,過年是闔家團圓,中國人不愛在過年的時候談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