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愛

室內亮著一盞床頭燈。

沈良庭趴在床上,袒露出後背,只在下身蓋了條薄薄的毯子。

軟毛的黑色水筆在他右肩移動,傅聞璟坐在他身側,專注地看著手下,用水筆勾形,簡明的線條從肩膀一路延伸至肋下,在白皙的皮膚上遮蓋住舊的傷疤,綻放出一朵枝葉繁茂交纏的玫瑰。

線條勾勒完,傅聞璟放下筆,用消毒酒精棉擦拭印著紋身圖案的皮膚,保證皮膚幹爽,沒有多余油脂和汗液。

酒精沾上背有些涼意,沈良庭肩膀縮了下,肩胛骨凸起。

傅聞璟壓住他的背,“別怕,還沒開始。”

“沒有怕,”沈良庭放松自己,“身體條件反射罷了。”

“何必受這份罪?”傅聞璟把酒精棉扔掉,“這也不好看,我覺得本來那樣就挺好。”

前兩天,沈良庭看到傅聞璟手臂內側有一個很小的蓮花紋身,在手肘內側向下的位置,問他怎麽會有這個,傅聞璟才說是他媽媽給他紋的,剛到國外不適應,他大病一場險些死掉,媽媽請了人來叫魂,他病好後,媽媽就給他紋了一個紋身,說是有保護的含義。

看他好奇,傅聞璟卷起袖子,讓沈良庭用手摸了摸,蓮花看著形狀很粗糙,線條不穩,針頭也大大小小,“在家裏自己紋的嗎?”

“是,紋身還挺貴的,我們沒什麽錢,就買了材料自己弄。不知道是不是消毒消的不到位,當晚又發了高燒,幸好隔天就好了,我媽就更信了。”

沈良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突然擡起頭說,“你能也幫我紋一個嗎?”

傅聞璟面露驚訝,“你要紋身?”

沈良庭點點頭,他指了指自己的背,“紋背上吧,你看看哪裏適合。就是有疤,最好能遮一遮。”

“這裏?”傅聞璟隔著襯衣摸他的背,“想紋什麽,脫掉讓我看看。”

沈良庭略一猶豫就點了點頭,“去臥室吧。”

站在臥室中,沈良庭把上衣脫下來,把襯衣整齊地疊好放在一邊,他轉過身,面對傅聞璟的目光,原先還坦然,漸漸就渾身不安,“別這樣看。”

“怎麽看?”

沈良庭結巴一下,“就,就是別直勾勾的。”被他盯著的地方要燒起來。

傅聞璟朝他走了一步,兩人面對面,“說說怎麽弄成這樣的。”

沈良庭低下頭,傅聞璟的手先是摸了摸他的腰,再往上走,到胸腔的位置,沈良庭盯著傅聞璟手行進的路線,這裏是他從別墅三樓的陽台摔下來,摔斷了肋骨,做了手術,胸前背後,煙頭燙傷還有馬鞭,最嚴重的一道刀傷,從左至右,險些把他豁成兩半。

傅聞璟手滑過,“那這裏呢?”

沈良庭盯著自己身上看了會兒,然後搖頭,“不記得了。”

“真不記得假不記得?”

沈良庭擡頭微笑,輕描淡寫說,“過去了,如果什麽都記得,可能早就活不下去。”

傅聞璟低頭,鄭重地和他貼了一下臉,“別再怕,我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傷。”

“紋這裏吧。”傅聞璟摸了摸他右肩在滑下來到肋下,“想紋什麽?”

“你決定吧,我怎麽樣都可以。”沈良庭無所謂地說。

圖案畫好,消毒完成,傅聞璟擠出凡士林軟膏,在皮膚上抹勻,讓皮膚更有彈性,更好紮。

戴上橡膠手套,針尖纏上線綁了棉花,沾上紋身專用的墨水,墨水滲透進去。

尖端紮進皮膚,滲出小血點,不可入肉太深,太淺又不留色,力度控制很有講究。

“疼嗎?”傅聞璟問。他一手用紙抹去多余的墨水和血漬,一手執針,刺得很小心。

“還行。”沈良庭側轉頭,臉枕在手背,黑發散在枕頭上,他能看到傅聞璟的樣子。黑西褲白襯衣,衣袖上卷到肘部,小臂的青筋凸起根根分明,眼睛一眨不眨,鼻梁挺直,下頜繃緊,全神貫注,沈良庭覺得傅聞璟這幅樣子很帥,帥到足以分散注意力,讓他一點都沒覺得疼痛,怪不得說戀色不迷也是一種英豪,“你不用緊張,真不疼。”

“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是怕誰疼的?”傅聞璟擡眼看他一下,唇角上翹微微含笑,雖然嘴上這麽說,手上還是很小心,

圖案面積不大也不復雜,還是紋了三個多小時,因為太專注,手握針久了就會僵麻,傅聞璟直起身,擦掉鼻尖沁出的汗,“今天先這樣吧,我手要抖了。”

然後用紙巾擦掉沈良庭皮膚上多余的血和墨水,用酒精再次消毒清潔,敷上軟膏,貼上保鮮膜,防止出現感染。

沈良庭坐起來,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後背,花朵已經成形,向下延伸的根莖和枝葉還沒全部完成。花瓣繁復,是一朵盛放的玫瑰,在肌理分明的白皙背脊上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傅聞璟走過來,低頭隔著保鮮膜吻了下他後背的玫瑰,“小瘋子,疼也不怕,這世上還有你怕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