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公平

沈良庭回到家,換了拖鞋,脫了外套掛起,先去淋浴沖涼,換上居家的衣服。神清氣爽,他倒了杯水,邊喝邊走到窗台,換氣通風。

窗邊養了一盆水生的金錢草,幼嫩的莖和翠綠葉片正隨風搖曳,既是草藥又是綠色植物,實用且經濟。

他站在窗戶處向外看去,天空中橫著電線和各式晾衣杆,對面幾幢陽台不少都養著花種著草,實用些的擺了泡沫箱子種蔥種蒜,掛了紅辣椒,高雅些的養著三角梅、月季花、繡球花,在黃昏中伸展著柔嫩花瓣,每家每戶都有不一樣的風景,很有生活氣息。

他在這裏生活了四年,已經習慣這裏的環境。

在陽台探出頭吹了會兒風,沈良庭掏出手機打電話給了一個朋友。

“喂,駱峰,嗯,是我。能幫我找個房子嗎?”

“安保好,私密性強一些,離市中心近,價格無所謂,可以立刻入住的。”

沈良庭一邊交代,一邊眯眼看著血紅的夕陽墜入樓體間,既然傅聞璟覺得這裏不好,那就再找個好的地方,滿足傅聞璟的要求就行,沒必要硬碰硬。

當初聽到傅聞璟的要求時,沈良庭第一反應是莫名其妙,為什麽是他而不是別人?傅聞璟身邊會缺少一個拿來當幌子的情人嗎?

但傅聞璟答應他不用公開也不用當真,傅聞璟需要一個靠得住的人,不會出去亂嚼舌頭或者入戲太深,沈良庭跟了他這麽多年,很合適。

同性戀、品行不端、和下屬不清不楚,足夠想找他做女婿的老頭子顧慮再三了。

沈良庭覺得這筆交易自己沒有什麽吃虧的地方。

只要演一場戲,他就能得到搏浪;而和利星的掌權人關系匪淺,會幫助他在跟紅頂白的商場上走得更順利。至於一些聲譽上的受損,沈良庭覺得自己可以承受。

夕陽的余暉完全收斂,晚霞散盡,天空一點點暗沉下來,城市被夜晚擁抱。

沈良庭關上窗,抱著筆記本坐到沙發上,開始處理公事。

離職利星,入職搏浪,要交接的事情太多,不是一兩天能安排好的。

許多訊息郵件等待處理,加上下午搏浪董事會大震蕩的消息傳上媒體,各路朋友的詢問齊齊轟炸,他手下的人、一面之交的某公司經理、經銷商、采購商,回了無數消息,接了無數電話,承諾改日見面。

所有人都在試探,離開了利星,沈良庭的個人價值還有多大?這是一次自我選擇的復仇還是被逼無奈的退出?

有時沈良庭也好奇,所有這些人際關系,究竟是利星帶給他的還是真的存在,先認識他的身份還是先認識他的人,關切裏真心實意的含量又有多少?

當然,好奇這些並不代表他在乎。

他能平平安安長到這麽大,很大原因歸功於他在情感上的需求比一般人少很多,醫學上說這是性格缺陷,按弗洛伊德的說法就是童年創傷,埋伏入他的潛意識,是人一生行為的操控者。

這讓他通常情況都很理性,也很冷漠,獨來獨往對他而言是一種習慣和舒適狀態,而不是什麽懟天懟地或自我意識過剩的態度表達。

另一方面來說,結交朋友,對一般人而言可能不費吹灰之力,但對沈良庭而言卻是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去學習的事。

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力維護關系,記住每一個人的喜好和習慣,怎樣稱呼、喜歡喝茶還是咖啡、咖啡加多少奶和糖、剪雪茄的習慣動作、紅酒靜置多長時間……通過這樣與人交往,學會看人,慢慢在人際交往上更敏銳。

經過這段時間的累積,他有了不小的進步。

起碼是個讓人省心的同伴。他甚至能憑直覺判斷傅聞璟對面前正在交談的這個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是欣賞還是忍耐,是敷衍還是不悅,然後再決定是否要打斷他們的對話。

沈良庭一直忙到後半夜,手上的事務才暫告一段落。

洗漱完上床睡覺,時間已晚了,比他慣常入睡的時間又早一些,他盯著天花板,毫無睡意。

許久後他起床翻出了一盒磁帶,時間已久,表面有磨損,他把磁帶放入一個老舊的播放器,裏頭播放出一首鋼琴曲,單純平和,聲音純粹。沈良庭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聽了一會兒,漸漸入眠。

把利星的事交接完,沈良庭在周三去了搏浪。

日出時分,鬧鐘沒響他就醒了,換了衣服下去晨跑一圈,回來洗澡。

打開衣櫃,裏頭以整套西服為主,熨燙得整整齊齊。角落裏掛著一套塑封好的西裝,是他進利星實習時傅聞璟送他的,他除了拿回來那一天試了一次以外,再也沒穿過。

沈良庭掃了一圈,取下一套只有三粒紐扣的切瑞蒂西裝,襯衣則選了美國普萊斯的襯衣,這個牌子以學院氣聞名,深受美國東部那些常青藤名校人士的喜愛,既正式又可以削減一些尖銳感,搭配藍黑條紋的傑尼亞領帶,含蓄端莊,皮鞋是鐵獅丹尼,皮帶是全黑的範思哲,相對低調,手表則是江詩丹頓的經典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