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有些偏執

錢仲賀早已忘記上一次落淚是什麽時候,可他卻永遠都忘不掉這一天,談宴生生為他擋下一顆子彈,殷紅的鮮血像是流不盡的沙漏,轉而化成淩厲冰冷的箭弩,刺穿他的心臟。

談宴被擔架送入手術室,冰冷的紅燈亮起,宛如從閻王手中搶人,錢仲賀失魂落魄地站在手術室外,望著‘手術中’的標識,只覺得過於刺眼。

錢仲賀紅著眼框死死盯著手術室,他向來不信命,不信佛,可此時卻想對四方神佛求拜,保他愛人平安渡險,他攥著拳頭抵著眉心,一心一意全是求談宴平安。

談宴中槍的畫面不斷在他大腦閃爍,他像是自殘般將那些畫面深深刻在腦海裏,讓他銘記,讓他無法忘懷。

冰冷的病房走廊沒有人氣,向來矜傲的錢仲賀此時卻無力地倚靠著白墻,發絲淩亂,衣衫汙血,外套攥在手心,手臂青筋繃起,隱示此時即將崩潰的情緒。

匆匆趕來的孫齊何時見到過錢總這番狼狽模樣,全身上下看不到好肉,唇角淤血,眉眼發青,他連忙過去扶住錢仲賀,焦急道:“錢總,我們先去處理一下您身上的傷吧,您在這裏等著也不是辦法,談夫人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可錢仲賀卻木著臉,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像是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自嘲道:“比起他為我擋的槍口,我這點傷真是微不足道。”

“可這是兩碼事,您的傷也得處理啊。”孫齊碰上錢仲賀的倔脾氣,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您不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夫人要是知道您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他一定也不會同意。”

錢仲賀的眸子亮了一瞬,但卻又決絕地拂開孫齊的手,“不用管我。”

孫齊拿他沒辦法,正愁地焦頭爛額,譚聞緒帶著人走來,他望著錢仲賀渾身是傷,觸目驚心,也皺起眉頭:“仲賀,你趕快去處理身上的傷,這裏我派人守著,有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你。”

錢仲賀只是搖搖頭,“我想在這裏等他。”

“你真是——”譚聞緒打不得罵不得,只能感嘆一聲,“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錢仲賀對他的話毫無反應,譚聞緒沒法子,只好讓護士來這裏給錢仲賀簡單包紮傷口。

時間變得無比漫長,一分一秒仿佛都被無限延長,手術室的儀器滴答作響,病房門開開合合,可出來的每一個醫生都面色沉靜,始終沒有談宴的消息。

錢仲賀神經緊繃,挺直的背繃成一道直線,他像是被拉滿弦的弓,緊繃到極致,雙眸通紅,幾乎有三十六個小時沒有休息,可他還在強撐。

他一動不動地守在病房外,無比希望此刻躺在手術台上的人是他,而不是談宴。

終於,手術室的房門再次被打開,穿著無菌服的醫生走過來,問道:“誰是病人家屬?”

錢仲賀懸著的心瞬間吊起,跌跌撞撞走過來,啞聲道:“是我。”

醫生道:“手術很成功,那顆子彈擊中的是病人的左上方胸膛,並未擊中心臟,沒有造成致命威脅,目前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將轉入ICU病房,需要家屬簽字,你是他什麽人?”

錢仲賀肉眼可見地松了勁,深呼一大口氣,仿佛剛步入死刑場的他被赦免,從閻王手裏收回了命,一字一句道:“我是他丈夫,我可以簽字。”

上天一定是聽到他虔誠的祈禱,救回了他的愛人。

談宴被轉入重點監護病房,目前仍舊處於昏迷狀態,錢仲賀只能站在病房外觀望,暫時還不能入內,談宴鼻腔帶著呼吸罩,悶重的霧氣將他的臉頰遮掩,看不真切。

錢仲賀望著談宴夾著血氧儀的手指,手腕還殘留著捆綁的痕跡,紅印未消,深深刺痛著錢仲賀的心臟,被他放在心尖手心裏寵著的人,卻在他的庇護下被綁架,遭受了這些痛楚。

他都舍不得碰一下的人,卻被那些瘋子折磨。

錢仲賀的眸光逐漸變得陰沉可怖,醞釀著驚濤駭浪,臉上的傷痕襯得他的神情愈加晦暗幽深,捏緊的拳頭表明決心。

他會讓那些傷害過談宴的人付出代價。

譚聞緒扯著錢仲賀的肩頭,無奈道:“這下人沒事了,總可以好好處理你自己的傷了吧。”

錢仲賀冷淡地點頭,開口:“處理好傷後,你來找我。”

譚聞緒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過去。

錢仲賀身上的傷都是皮外傷,處理起來並不費勁,護士交代完注意事項離開,譚聞緒才走進來,調侃道:“現在冷靜了?知道緩急輕重,要先解決那些人了?”

錢仲賀開口道:“我要讓那些人傷害過談宴的人,永無翻身之日。”

譚聞緒遞給他一封文件,“你讓我辦的事情都辦好了,這些是錢剛寅近些年犯罪的證據,我都找人收集好了,有些他來不及銷毀,便等於是落了把柄在我手上,他的公司這些年賬目作假,現金流量與實際借貸水平完全不符,涉嫌偷稅漏稅,如今有知情人士向我爆料,我轉交給你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