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訴盡苦楚

談宴的聲音嬋娟如清泉,淩冽清冷,將那一層裹上血枷的過去再次掀開,坦誠布公地讓錢仲賀知道那些不堪回首的一切。

談宴的父親周屹同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天之驕子,和他母親青梅竹馬,指腹為婚,婚後夫妻二人也感情融洽,琴瑟和鳴。

但談宴的出生,奪走了他摯愛的妻子,所以他對這個兒子的態度一直不冷不淡,當甩手掌櫃把談宴送給外公撫養,如今談宴長大了,他便也轉變心思,偌大的公司需要一位合格正統的繼承人,是時候該培養談宴了。

所以在談宴快成年時,周屹同才來接走他,帶他赴各種商宴會場,讓他結識那些數不清的王總李總,傳杯換盞間曲意逢迎。

可談宴卻向來淡薄名利,無感逢場作戲,他不喜歡父親給他安排的一切,但卻又學不會拒絕,只能一次次地在心裏原諒父親,試圖向自己解釋,父親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他好。

直到在那次宴會上,談宴第一次看到萬眾矚目的雋氣貴公子錢仲賀,猶如鶴立雞群,如圭如璋,談宴察覺到心跳震動的不規律,遲鈍地得知這原來就是一見鐘情。

當年談宴和錢仲賀在一起,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少年無拘無束,想要山便去見山,想要海便去看海,他們自以為瞞住了全世界,背著所有人相愛,但事實卻是紙卻包不住火,終究有被窺見到的一天。

周屹同發現自家兒子的反常,是在一個平常的周末下午。

他給談宴請了小提琴老師,周六下午上門授課,當初選擇興趣老師時,周屹同果斷地讓談宴學小提琴,他認為只有這種藝術才算高雅,談宴似乎提了一下異議,但周屹同毫不在意地揮手否決,只說等你練好小提琴,以後要幹什麽我都支持。

談宴閉上了嘴,再沒提過。

如今小提琴課程一節不落地學下來,談宴的水平也在業余之上,小提琴老師經常誇贊他悟性高,很適合學琴。談宴卻淡淡一笑而過。

這周老師照常來上課,談宴用比以往更快的時間學習吸收新知識,從前從未催促過下課的他,這次在老師批閱他的作業後,生澀問他能不能提前結束今天的學習。

老師答應了,談宴前腳出門,周屹同後腳回來,發現只有外教老師在家。他問老師談宴去哪了,老師笑眯眯地回答說談宴學習完課程剛走,還調侃道,小朋友是不是要去約會,我看走的很急,青春期的小男孩都是這般急躁可愛。

周屹同眸光一深,不置可否。

他想讓談宴按照他既定好的路線向前走,不希望出現任何節外生枝,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他不悅。

並且,小孩子的感情既可笑又幼稚,他認為談宴目前不需要這種感情,浪費時間精力。

自從那以後,周屹同多了個心眼,發現談宴確實和以前變了很多,變得愛笑,樂觀,情緒也更容易掛在臉上,家裏一些個人物品也成雙成對,這讓周屹同好奇對方到底是誰。

周屹同便自作主張私自派私家偵探跟蹤談宴,發現了談宴和錢仲賀的關系。

看到偵探給他的那些舉止親密的照片,周屹同大為震驚,一面震驚他兒子的對象是錢仲賀,一面震驚於一向乖巧聽話的談宴,居然是……同性戀!

那時同性婚姻還未合法,大多數人對同性戀這個詞還高度敏感,仿佛只要沾上這個詞,就如同掉進陰水溝裏,擡不起臉面,周屹同的手顫抖無力,握不住照片,散落滿地,他望著那一張張相擁的兩人,眼眸一凝,像是做了某種決定。

他在談宴母親的墳墓前站了一整天,不言不語,只有在走之前撫摸冰涼的墓碑,低聲道:“我對不起你,失去了你,連兒子也沒照顧好。”

“但是我們周家,永遠不會有同性戀。”

回到家後,周屹同便將談宴關在家裏,起初談宴並不知道父親要幹什麽,但兩天未出半步門,他才發覺不對——他被禁閉起來了。

談宴立馬去書房找周屹同對峙,但周屹同卻坐在書桌後一言不發,窗外明媚的陽光灑進來,卻照不透書房,只能看清周屹同半邊側臉,像是沉啞木訥的石頭人。

談宴看著周屹同,道:“父親,你到底是怎麽了?”

“我要你和那個錢仲賀斷絕來往。”周屹同冷聲道,“你能不能辦到?”

談宴身形一頓,瞳孔劇縮:“你怎麽會知道?您調查我?!”

“我是為了你好,”周屹同面部肌肉僵硬,咬牙道,“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麽嗎?簡直就是胡鬧!”

“我沒有!”談宴強壓著湧上喉間的惡心,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親生父親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我和錢仲賀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麽,也知道這沒有錯!”

“ 你們錯大了!”周屹同憤怒地將那些照片朝談宴扔過來,“看看這些東西,簡直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