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請等一下。”

初秋晚夜晃過一絲清風,在華燈初上的城市高樓間遊走,鱗次櫛比的寫字樓燈火通明。

大廈下方車流湧動,一輛黑色法拉利低調地在馬路遊走,最終停在一家富麗堂皇的酒店前。

司機懂事地下車打開後門,“談少爺,談老規定我務必把您送到,您請下車。”

坐在真皮後座上的人微微動眉,酒店的燈光爭先恐後地撒入車廂內,也只堪堪照亮那人的半邊身子,包裹在筆挺西裝褲裏的長腿微微一擡,才叫人看清那張漂亮的臉。

來人的臉型無可挑剔,微碎的額發隨風微動,淺淺遮住細長的眉角上方紅痣,清淡幹凈的眉眼藏著些許無奈與倦怠,可仍舊擋不住那雙淺褐色眼眸間的光亮;睫毛長而密,由燈光的透射,在眼睛下方投出淡淡陰影,輕巧地掩蓋眸中情緒,叫人忍不住想要沉入那雙眼眸,如墜深海。

談宴極輕地嘆了口氣,卻也不想為難趙順吉。

他走下車,微微上挑的唇角看起來溫潤無害,唇角淺淺勾出一抹笑:“好,麻煩你了。”

一陣柔風吹拂,談宴清涼透澈的聲音散在風裏,腕間淡雅的香水味也一並跌出,錚亮黑色皮鞋踩過枯黃落葉,踏入酒店大廳。

侍應生領著談宴上電梯,來到一早訂好的頂樓餐廳。

灰白色地坪材料地面在視野間鋪開,華麗奢靡的大吊燈高高懸掛,大理石制成的墻面反射著彌新的光弧,也映照著墻面上怪誕昂貴的畫作。

面向餐廳的,便是巨大透亮的落地窗,能將整個滬市的夜景盡收眼底。

談宴走到窗邊坐下,潔白的餐布垂在大腿上,輕飄飄沒有任何重量,他擡手看了一眼腕間的手表,距離相親時間還差十五分鐘。

他來早了。

侍應生提著茶壺給他倒了杯茶水,淡棕茶水在玻璃杯中遊蕩,被吊燈的光照地斑斕,談宴舉起茶杯輕抿一口,思緒順著空氣中淡然的茶香味,閃回前幾天。

談宴是被外公‘騙’回國的。

幾天前他在國外接到一個十分緊急的電話,電話那頭的秘書焦急地對談宴描述他外公的病情有多嚴重,必須要他立刻回國,談宴立馬推了手裏的工作,買了最近一班航班飛回國。

本以為再見外公該是悲情傷感,可當談宴連倒時差都顧不上就趕到醫院,火急火燎地推開病房門,卻看到的是外公坐在床頭,面色紅潤,精神矍鑠,一旁還有舅媽池芮禮在照顧,看不出半點病入膏肓的樣子。

老爺子還有心情練毛筆字呢,看到談宴推門進來,他驚喜地把毛筆一放,朝談宴招手:“小宴!”

談宴看著老爺子這樣一副怡然自得,修身養性的模樣,才察覺自己上當了。

闊別多年,談宴自然十分想念外公,可他心裏產生一股劫後余生的後怕,不由蹙眉冷道:“外公,您怎麽能隨便說自己快不行了,讓人說的那麽嚴重。”

“哼,”談勤政從鼻孔裏哼出一股悶氣,眼角的褶皺堆疊,像是在訴說不滿,“我不這麽說,你舍得回來嗎?”

談宴笑了下:“我這不回來了嗎?”

談勤政也不想跟親孫子鬧脾氣,眼角重新堆起笑意,八十高齡的老人臉上帶著老年斑,可那雙眼眸卻仍舊明亮,看不見半點渾濁。

他牽起談宴的手,道:“小宴啊,這五年都是讓你一個人在國外待著,外公實在放心不下。芮禮你看看,小宴這都瘦多少了。”

池芮禮柔和地笑了笑,附和談勤政:“是啊是啊。”

談宴回握住談勤政的手,把老人家枯瘦的手握在掌心,搖頭道:“沒有。”

談勤政說:“這次叫你回來,也是想了卻外公心頭第一件大事,就是你的婚姻大事。”

談宴怔愣了一下,抿了抿唇。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身邊有沒有女孩子陪著?現如今同性婚姻也都合法了,你要是有鐘意的男人,跟我坦白也行,外公可不是什麽老古董。”

談宴拍了拍外公的肩膀,含笑搖了搖頭,低聲道:“還早。”

外公假意瞪了他一眼:“不早了,你都二十六了!張家長孫二十四就結婚了,曾孫都抱上兩個了。”

談宴走得著急,到現在渾身疲憊,見外公沒事,又陪老人家聊了一會兒,才從醫院回家。

他從意大利只帶回來一個助理,Andree,做事嚴謹仔細,同時也能照顧到談宴的衣食起居,這幾天回國的手續都經由她手辦理。

談宴一心想多陪陪外公,可沒想到才剛回國兩天,外公便迫不及待地給他安排上一次相親宴。

談宴無可奈何地抿了口茶,漂亮的眼眸微眯,看了眼石英表上遊走的時針,又過去五分鐘。

落地窗外的夜景依舊華美,談宴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思忖著該如何保持從容,應對接下來的兩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