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識好歹

第二天一大早,賀京桐的車暢通無阻駛入郁金堂,八棟的大門沒關,他剛推開,繆藍正好從屋內出來。

明明是約好的時間點,視線接收到對方的身影時,腳步皆頓住,倒像是意外遇見,一時忘了反應。

深秋清晨,霜風淒緊,呼出的溫熱水汽在空中擴散,很快又消散無影。

隔著長長的庭院,他們朦朦朧朧地望向對方。

估計都惦記著今天領證的事情,儀式感作祟,在穿著上默契地選用了同一種紅。

賀京桐的領帶正好和繆藍的大衣顏色重合,偏深的絳紅,襯得膚白人也精神。

旁人看到,該誠心贊一句般配。

賀京桐回到車旁站定,沒有再進門的打算,等著她走到自己身邊。

視線無遮無攔地落在她身上。

她怎樣都是美的。長發溫柔地卷著,被冷風拂起的發絲也只是在渲染另一種動人。

不作表情時,眉目鮮見一種清清泠泠的疏離感。

不太像她以往給人的印象。

賀京桐品出來。

她在走向他的同時,保持著心理上與他的距離。

高跟鞋踩在庭院的石板路面,噠噠聲有固定的頻率,直到他面前停下。

相向而立,位置和他們昨晚分別時相同,繆藍產生錯覺,好像漫長的夜晚倏忽過去,賀京桐一直都在。

自然不好接上昨晚的話題,他看著也不太有開口的意願,給她開車門仿佛只是順手,或者遵守刻板的教養而下意識的動作。

他到底是好心陪她去醫院,繆藍率先打破沉默,關心一句:“你吃早飯了嗎?”

“沒有。”

他的聲線很符合深秋的調性,簡單兩個字帶著硬邦邦的寒意。

“怎麽沒吃?”

繆藍聽出他的不悅。

這大概算他的一個優點,有情緒從來不藏著,生氣也不讓人猜。

至少在她面前是這樣。

繆藍不想跟他無意義地針鋒相對,選擇化解。

她搭上他拉住車門的右手,輕輕按了一下,“家裏還有些吃的,你吃完再去醫院也來得及。”

從溫暖的室內剛出來,她的手自然是熱的,賀京桐感受到來自她的柔軟觸碰,堅冰一樣的態度頃刻之間被融去棱角。

他自己都沒料到,竟然會吃這一套。

但是積攢了一夜的情緒不會一下疏散,不能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不吃,氣飽了。”

繆藍抿了抿唇,問:“是不是今天太早了?”

他從洞天府開車過來,大概要半個小時。

這樣的理由可以粉飾太平。

可是賀京桐不接受。

他是個直給的人,寧願她直白地再跟他爭一爭。

“繆藍,我從沒有起床氣,答應來接你,我會規劃時間。”剛剛松動的態度被打回原形,“我因為什麽氣飽了你不知道嗎?”

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持續變涼。

繆藍收回了手,為自己打抱不平:“你有什麽好生氣的?是你拒絕了我。”

“你不知道嗎?那你剛才摸我手幹什麽?”

……什麽叫摸他?

她主動示好他又不接受。

也不是多緊密的關系,她犯得著嗎。

“賀京桐,你不吃就餓著吧,反正我也餓著,你有什麽不能餓的。”

繆藍說完,利索地坐進了副駕駛,把車門拉上的時候,門外的賀京桐手在門把上沒反應得及,差點被她帶了個趔趄。

……沒吃飯勁兒還不小。

敢情剛才的溫柔小意都是演的。

她的脾氣又好到哪裏去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去醫院的路上,車內的氣氛陷入沉默。

繆藍在手機上搜索各種做胃鏡的體驗,又想到自己胃不好有一部分是不吃早飯引起的。

早高峰初具規模,駕駛座的賀京桐專心開車,或者說刻意回避跟她交流。

是個好司機來著。

再怎麽說,她該管他飯的,尤其是那麽重要的早飯。

路過常去的一家咖啡廳,她原本打算讓賀京桐停車,她買點吃的給他墊一下,結果被他用話堵回來:“不吃。我有什麽不能餓的。”鼠詞

“……”

她明白了,有的人就是不識好歹。

到了醫院,消化內科在五樓,賀京桐陪繆藍上去,胃鏡室外已經有人在排隊。

醫生出來,集中交代一些注意事項。

坐在繆藍旁邊的小姑娘似乎是自己一個人來的,緊張地問了好多問題,醫生進去後,又四處求安慰。

問到繆藍這兒,指了指站在走廊盡頭打電話的賀京桐,“你男朋友陪你一起的?你們一進來我就看到了。”

外形太亮眼的兩個人。

“……嗯。”反正都差不多,跟外人沒必要解釋。

繆藍多關心一句:“你怎麽沒找個家屬陪同?”

“就是實在找不到嘛,我爸媽不管我,朋友……我也不想麻煩人家。”小姑娘自嘲笑一下,“誰說一個人不能做胃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