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遲兮瑤看著英國公那副嘴臉, 別說哭嫁了,就是笑也笑不出來。

而且聽下人來稟,柳姨娘去了京郊庵堂還沒幾日, 他又從莊子上納了個新姨娘進門。

今日本是她大喜的日子,也不知道他是要膈應誰,竟又帶著這位新納的小妾來了。

是以, 遲兮瑤也沒給他好臉色,拜別高堂的時候, 只略微做了做樣子。

來觀禮的賓客大多都是往日裏與遲兮瑤交好的,或是看著建寧大公主的面子來的皇親國戚, 也都沒把英國公放在眼裏。

眾人熱熱鬧鬧地將遲兮瑤送出了公主府的門,隨著一聲洪亮的“起轎……”響起, 崔府的迎親隊伍吹吹打打的啟程了。

崔珝的父母早已過世,所以在崔府拜高堂時,只拜了兩人的牌位。

皇帝把崔珝當成半子,本想過來替他主持婚禮,但被皇後給攔下了, 只得讓小黃門送來了自己的私印,擺在了崔珝父母的牌位旁。

按理說, 崔珝成親,拜天地拜父母, 這是正常的。可這下子,皇帝也跟著進來摻合了一腳。

也不知是何用意。

原本近些日子在英國公府的暗中操作之下, 有關容英郡主在佛寺修行時不檢點與他人珠胎暗結,生下遲兮瑤的消息已經慢慢在京城裏傳了出來。

本來大家只以為是英國公府的下人隨意瞎扯的閑話。

可如今看見皇帝的私印。

這些平日裏對後宅陰私之事本就敏銳的朝臣命婦, 紛紛有了新的猜測。

當今陛下與已故容英郡主自小青梅竹馬, 若是當真有些私情, 也未可知。

且容英郡主產後不過數月,便以身試險,救下了皇帝。

這樣一想,一切似乎就合理了。

而皇宮之中,皇帝正站在大殿門口,遙遙望著崔府的方向,焦急的來回踱步。

曹得財替他拿了件披風,為他系好:“陛下,這個時辰,定北侯府應當已經在拜堂了,馬上便該入洞房了。”

皇帝一直懸著的心,頓時便放了下來。

近些日子,他舊疾總是反反復復,每每午夜夢回,還總會夢見從前的事情。

那些揮之不去的記憶,偏偏越是想忘記,越是記得深刻。

“朕遂了崔珝的願,將他的心上人賜給了他。你說,日後黃泉之下相見,崔大哥和容英,會不會寬宥朕一點?”皇帝望著遠處繁華熱鬧的樓宇,渾濁的眼神中隱隱帶著些淚光。

他生怕,婚禮上會出現什麽幺蛾子,所以一早就把晉王世子謝琰宣進了宮,怕他跑去搶親。

只恨自己不能親自到場,不能親眼得見。

曹得財替他系好了披風的帶子,往後撤了撤,弓著身子寬慰道:“大將軍和郡主並不會怪您的。當年的事情,您也是受害者啊!”

聽到他這樣說,皇帝似乎回過了些神,他往大殿外又走了幾步,口中喃喃自語道:“是啊。不能怪朕,先皇不喜歡朕,那時朕也活得艱難。哪裏敢管閑事啊!”

他邊說,邊順著台階,往大殿下走去。

忽然,皇帝雙腿一軟,兩眼一黑,從高高的台階上,滾了下去。

定北侯府中,遲兮瑤和崔珝齊齊跪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厚重的蓋頭擋住了遲兮瑤視線,她站起身時,險些踩到自己的裙擺而摔倒。

一雙溫柔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腰,將她穩穩地帶了起來。而後又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向平時一般,勾起手指,在她的掌心撓了撓。

這雙手,像是一顆定心丸,一下子就穩住了遲兮瑤慌亂的心。

“送入洞房!”

她慢慢轉身,動作緩慢而謹慎,周遭似乎突然安靜了下來,靜得她甚至能聽見自己如同戰鼓擂擂般的心跳聲。

按照規矩,應當是有全福太太和陪嫁丫鬟送她入洞房的。

新郎官需得在外面宴請賓客,直至夜幕降臨,賓客們散了,他才能進洞房,掀蓋頭和交杯酒。

可偏偏崔珝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朝著在場的賓客鞠了一躬,行了個大禮。在眾人都還沒弄明白的時候,牽著遲兮瑤的手,扶著她的肩膀,與全福太太一起,將人送進了洞房。

在座的賓客先是一愣,互相看了看,然後又哄堂大笑起來。

誰都沒有真的拿禮儀體統那一套去約束崔珝,畢竟誰也沒那個膽量,眾人說說笑笑入席就坐了。

遲兮瑤頭上蓋了蓋頭,便只能看見自己腳尖的一丁點地方,而且這婚服還十分繁重,她規矩的捏著婚服裙擺,老老實實地由著崔珝帶路。

越過長廊台階,很快便來到了婚房。

兩位全福太太眼看著崔珝馬上就要親自將人送洞房了,急得不行,但又不敢言明,只得小聲提醒道:“侯爺,您這,馬上就要送到房門口了。”

崔珝頓足,有些不解:“是啊?本侯沒有走錯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