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陛下。”皇後的手指輕輕按在了皇帝的太陽穴上, 溫柔地替他按摩著穴位。

“什麽時辰了?”皇帝側身躺在軟榻上,閉著眼睛,問了句。

午後的宮殿長廊上吹起了一陣陣清風, 廊下懸掛著的宮鈴被風吹得陣陣作響。

三皇子謝玨穿過了肅穆的走廊,便遠遠聽見了禦書房內細碎的翻書聲,以及紙張被風吹著的嘩嘩響聲。

他頓了頓足, 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袍,小心翼翼地邁進了禦書房。

皇帝和皇後正在裏間休息, 崔珝和謝琰跪在禦書房的地磚上抄寫著經書。

抄寫經書本就不是件輕松的事情,更何況是跪著。

起先, 謝琰還同崔珝賭氣,也學著他的樣子, 跪的筆直。可漸漸地,他到底不是武將出身,就有些吃不消了。

謝玨聽到消息趕來時,謝琰正撅著屁股半跪在地上,匍匐著抄寫經書。

而崔珝則端端正正地跪在地板上, 連後背都崩的筆直。

他的手腕上,還若隱若現的戴著根女兒家七色彩繩。

見他來了, 崔珝略微擡了擡頭,同他點頭示意。

而後, 又恢復了原樣,一絲不苟地跪在地上, 抄寫著經書。

謝琰則幹脆趴在了地上,同他訴苦。

“表兄, 你快去替我像陛下求求情。我可是挨揍的一方唉!我難道不可憐嗎?”

“閉嘴!”

“聒噪!”崔珝和謝玨異口同聲道。

皇帝方才被他們倆氣得頭疼, 現下才剛剛好轉了一點, 剛剛從裏間走出來,便聽見了謝琰這樣的話。

又頭疼了起來。

他站在門口,朝著謝玨招了招手,說道:“此事朕懶得管,他倆十遍經文抄完了,你帶回去處理。”

太子心腸軟弱又偏愛幼弟,是不適合處理這档子事的。

二皇子腦子一根筋,偏執又倔強,同崔珝向來不和,也是不適合的。

唯有三皇子,圓滑而不世故,與崔珝的關系又一向親近,應當是最合適的人。

不然,崔珝當著晉王和晉王妃的面,毆打晉王世子這個事,輕易恐怕無法善解。

晉王世子雖無官職在身,但好歹是皇親國戚,此刻禦書房外早已跪了好幾位言官,硬要彈劾崔珝,說他藐視皇家。

皇帝被氣得頭疼,他想不通原本好端端的爬山踏青,怎麽兩個人就能打起來。

謝琰那肩無二兩肉的模樣,居然敢跑去挑釁崔珝。

原本若只是兩人私下鬥毆,倒也好處理。偏偏就是這眾目睽睽之下,崔珝當眾毆打皇親國戚,這就難辦了。

謝玨也很頭疼。

他嘆了口氣,將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人帶回了自己宮中。

兩邊都不想得罪的謝玨找了個由頭,判定了雙方皆有過錯,將兩人各打了二十大板,然後又將人送回了禦書房。

謝琰沒怎麽吃過苦,在禦書房哼哼唧唧了半天,被皇帝派人送回了晉王府。

而崔珝,則還是跪在禦書房,跟膝蓋上粘了漿糊似的,黏在了禦書房的地板上。

皇帝輕輕將幾本奏折丟在了崔珝身上,輕咳了一聲,假作嚴厲地說道:“你看看,這是近些日子彈劾你的奏折。說你在京城,仗著職權,四處亂抓人,廷尉府的大牢都快關不下了。”

崔珝一言不發,也不肯擡頭。

他知曉自己今日不該如此沖動,與謝琰發生沖突,壞了他們一直以來的布局。

可是,今日的謝琰,好像是根著了火的木柴棍,拼命往他身上撞,非要把他點燃了不可。

兩人前腳被傳進禦書房,後腳便有言官在禦書房外彈劾崔珝,他便清醒了過來。

這些人,或許早已有安排,就算今日不是謝琰那也會是其他人。

目的,只在於要將他趕出廷尉府。

崔珝默了默,說道:“臣想去兵部,請陛下允許臣辭去廷尉府職務,讓臣去兵部歷練吧。”

近些日子,他在京城裏大刀闊斧地進行著搜查,確實是觸碰到了很多人的利益。

與其被當作靶子,不如先如了他們的意。

皇帝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提議:“兵部是太子的人,你去不合適。”

“朕倒是覺得,禮部,很是合適。”

禮部事情繁多,且多於朝堂科舉有關,若是崔珝去了禮部,也能多於文官們接觸接觸,改改脾氣。

皇帝這麽想著,不自覺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想得很不錯。

而跪在地上的崔珝則有些犯難,禮部全是文官,張口閉口的之乎者也,他連話都不知道怎麽同這些文官說起。

“陛下,臣還是想去兵部。”

這一次,皇帝沒有慣著他,搖了搖手,堅持了自己的想法:“就去禮部。朕說去哪,就去哪。”

次日一早,天剛擦亮,崔珝便去禮部任職了。

昨日還跪在禦書房外彈劾他的幾位大臣,今日一早剛踏進禮部,便看見這位活閻王站在門口,著實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