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深露中, 椒房殿外飄起了細細雨絲。

連城因為白日羞辱遲兮瑤的事情,被皇後罰跪在椒房殿外。

原是只需跪上一個時辰的,但是她覺得自己沒做錯, 堵氣就是不肯起來。

皇後一氣之下,撤走了所有宮人,只留她一人跪在了殿外。

椒房殿外的燈籠被風雨吹得打轉, 明明滅滅的火光之下,連城一晃神, 仿佛看見了一個人。

穿著一件黑色鬥篷披風,從椒房殿的側門而出。

鬼鬼祟祟地往椒房殿的東偏殿而去。

連城跪得雙腿生疼, 但又好奇,忍不住跟了上去。

但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人就不見了蹤影。

連城坐在東偏殿的地板上,一下又一下地揉著自己有些紅腫的膝蓋。

漸漸地,她便倚著門檻,睡著了。

夜晚的風雨來得急,還伴著幾聲驚雷滾滾。

漆黑的東偏殿殿門大敞, 木質的殿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

方才那道黑色的身影自暗中走出,擡足走到了連城身邊。

她點燃了手中的熏香, 在連城的鼻尖繞了繞,徹底將連城迷暈了過去。

黑衣人踢了踢連城的腰腹, 見她徹底沒了反應,才轉身又走進了黑暗之中。

東偏殿的博古架後面, 藏著一個地下暗室。

暗室終年不見天日,幽暗而陰森, 撲鼻而來的也是一股濃濃的黴爛之味。

皇後脫下了鬥篷披風, 露出了她那張雍容華貴的臉。

她的手指輕輕點了點, 又往暗室的燭台中放了些迷香。

幽暗的暗室之中,只燃了一盞明燈。

熏香倒是點了好幾爐。

皇後彎著手指,一點一點細心地調著香料,再慢慢往香爐中鋪灑開。

“你今日看上去,平靜許多。”她笑了笑,望著暗室臥榻,自顧自的說話。

沒人回應她。

死一般的寂靜。

“你知道嗎?陛下給崔珝賜婚了。”

皇後合上了香爐鼎。

“真沒想到,這孩子命這麽大。當初咱們撿到他的時候,他才不到兩個月大,瘦弱的像只小貓似的。如今,竟成了大梁赫赫有名的戰神。”

皇後放下了香爐,從自己帶來的木質匣子裏有拿出了一瓶藥水。

慢慢滴進了燭台中。

“你不好奇陛下給他找的是哪家女娘嗎?”

她已經瘋魔了,對著漆黑的暗室,喃喃自語。

“是英國公府的嫡小姐。容英的女兒。”

說完,皇後突然站起了身,如同地獄修羅一般,邪魅一笑。

“哀家親生的連城他不屑一顧,偏要去求娶那個上不了台面的東西。”

“你們男人怎麽一個兩個都那麽賤,非要惹哀家不痛快?”

“哀家若是不痛快了。那你們就全都得死!”

皇後握著藥瓶的手微微發抖,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常年累月的與這些毒物打交道,她的身子也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損傷。

她捂著自己的頭,發了瘋似的,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弦月流轉,光華傾覆。殿外的雨勢漸漸停歇,皇後走出暗室,伸手撫了撫連城的臉,輕輕將她擁進了懷中。

而另一邊,遲兮瑤正硬著頭皮,裝聾作啞。

就在崔珝推門進入浴室的一瞬間,遲兮瑤伸手沾了點水抓了把香爐裏的陳灰,蹭了蹭,塗到了自己的臉上。

她嚇得動也不敢動,整個人如同一只小斑鳩一樣,背對著門口瑟縮在墻角。

“可千萬別喊我,別喊我,別把我認出來。”遲兮瑤一邊在心裏默念,一邊伸手又蹭了蹭自己臉上的爐灰。

崔珝不知何時,已經不聲不響地站到了她的身後,高大的身軀慢慢貼近了她的後背。

人影交疊處,仿佛他正輕輕擁著她。

崔珝身量挺拔,整個人站了過來,便將遲兮瑤小小的身軀籠罩了起來。

他在門口的時候便已經將人給認出來了,但是他也不急著說破,只是想著看看她到底要做些什麽。

“嗯?”崔珝微微俯身,將頭湊到了遲兮瑤的耳邊,“新來的?還不過來替本侯更衣?”

更你個大頭鬼!

遲兮瑤在心裏暗暗罵了一句。

她將腦袋縮了縮,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又往墻角縮了縮。

偏偏她往前挪了一寸,崔珝便又跟上了一寸。

兩人離的太近,崔珝不懷好意的輕笑出聲,他的氣息甚至都噴灑在了遲兮瑤的脖頸處。

遲兮瑤只覺得脖子一熱,整個人都快不行了,她急的趴在了墻上。

“沒聽見嗎?”

崔珝又往前挪了挪,婚事已定,他今日心情甚好,白日裏還去軍營裏找人切磋了一番。

原本是挺急著想沐浴更衣的,可眼下,他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

還有什麽事情,能比挑逗一只四處亂竄的兔子更有趣呢?

崔珝忽然就理解了三皇子為何一個人沐浴要十幾位婢女伺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