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落烏啼,清風徐徐。一抹微光自天邊而來,將夜幕扯開了一角。

林子舒等人自涼亭間睡醒,正打著哈欠,睡眼惺忪,迷蒙間便看見了廊下正在聞雞起舞的人。

春日遲遲,幾個人宿醉剛醒,腰酸背痛地揉著自己早已睡麻了的雙腿,嚷嚷著。

“絕!真絕!”

“您老人家真讓我們哥幾個幕天席地的睡一晚啊!”

“叮……”一聲嗡鳴,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劍攜風而來,紮進了涼亭的柱子裏。

崔珝扯了扯自己的袖口,理了理衣袍下擺,只看著他們,卻沒有回話。

“哎,崔大哥,崔大爺,到底是什麽事值得您這麽生氣,在這耍劍耍了一晚上,喊你喝酒也不喝。”林子舒站起了身子,扭了扭腰,喊道。

“無事。”崔珝走上去,將插入亭柱的劍拔了下來,擦試了一下,收進劍鞘,卻並不多言,便擡腳要走。

眾人見他要走,這才想起此次特地帶著酒來崔府的目的,一窩蜂的往前一湧,攔住了他的去路。

林子舒更是下了血本,直接抱住了崔珝的大腿,哭喊著。

“這次的春日馬球賽,你必須來參加。去年你不在,咱們隊可被盧霖他們給欺負慘了。”

“這次你不打,風頭又要被他們給搶去!以後整個京城,誰還記得咱們京城第一馬球隊的威風啊!”

崔珝擡腿將自己的腳從林子舒的懷裏抽了回來,用劍鞘抵住了他想要撲上來的身軀,他語氣淡淡:“沒興趣。”

林子舒抱不到大腿,轉而抱住了劍鞘,哭喊著說:“別啊,你要是參加,我給你擦一個月劍,或者,我送你一把大寶劍。”

崔珝蹙了蹙眉,將手腕轉了轉,語氣懶懶:“真打不了,在戰場受了傷,手腕使不上力。”

言罷,他便掃開了攔在他面前的幾人,往書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大軍剛剛班師回朝,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沒空陪他們幾個招貓逗狗的鬧著。

“啊,可惜了……”林子舒望著剛剛被紮了個大洞的亭柱,嘆了口氣。

與他一同來的幾人也皆是嘆息。

“哎,咱們這次又要輸。”

“希望能混個前三甲吧,別第一場就輸了,那真是丟人。”

“咱們第一場跟誰打啊?”

“不知道呢?希望別碰上盧霖和鄭容這兩隊吧。”

“今年鄭容還敢出來?他不是才跟英國公府的小郡主退了婚嗎?還敢出來出風頭?”

“誰知道呢?這婚事退不退的成還另說呢,得聖上點頭才行。”

春日清晨格外熱鬧,各種飛鳥鳴叫聲不絕,崔珝原本已經走遠,聽著他們的對話,不自覺地又站住了腳。

他擡眸朝涼亭裏正愁眉不展的幾人看了看,伸手朝林子舒招呼了一下。

“子舒。過來。”

原本正唉聲嘆氣的林子舒眼睛一亮,蹭的一下站起身,像一只脫了僵的野馬一樣,朝他的方向奔去。

“也不是什麽大事,你們至於這麽愁眉苦臉嗎?我去就是了。”

“可是,你不是說,你的手腕……”林子舒將信將疑地朝崔珝的手腕看了一眼,話只說了一半。

他與崔珝相識多年,自是十分了解他的,若非真的受了傷,他也不會輕易將自己的短處揭露於人前的。

“無礙,本將軍便是用左手打馬球,也算是欺負他們。”崔珝左手拿著劍鞘,朝他揚了揚。

“屬於我的東西,也確實不該再留在他人之處了。”

──

與此同時,英國公府也早已亂作一團。

自從昨日在東昌侯府辦的賞詩宴上傳出自己小姐與丞相府二少爺為了件小事鬧不和,鄭府二少爺當眾說要與遲家退婚這事,整個府裏已經人人自危戰戰兢兢一晚上了。

丫鬟小廝們各個都屏氣凝神,做事分外小心,生怕一個疏忽,鬧的主子們不愉快,撞到這火星子上。

國公外出未歸,國公夫人裴氏又是個續弦,此刻也緊張的不得了。

此事若是處理不好,免不了落人口實,說她這個續弦的繼母不愛惜前頭生的女兒。可要是管得多了,她更怕一個不小心,惹惱了家裏這位千嬌百寵的小郡主。

做繼母難,做這鐘鳴鼎食之家的繼母更難。

“小姐醒了麽?”裴氏擔憂了一夜,今日晨起眼睛下便是一圈烏青,連脂粉都蓋不住。

“回夫人的話,臨水苑那邊派人來過,說是郡主昨日頭疾犯了,今日便不陪您去棲霞寺進香了。”

裴氏正由著丫鬟們伺候著梳妝,聽到下人的回復,微微松了口氣,挑了支單色的素花簪子遞給了梳頭丫鬟。

“那,也罷,我便一人去為國公爺祈福吧。你去安排一下,挑幾支上好的山參送去臨水苑,囑咐府裏的下人好生照顧小姐。”

昨日遲兮瑤在東昌侯府當眾出了醜,按著她以往的性子這事可輕易翻不了篇,恐怕是得鬧上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