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癲

不得不說,阿斯爾真是喬知予在三輩子裏見到過的所有人中,數一數二的堅韌之輩。

不是誰都能接受從王子到俘虜到酒樓老板的轉變的,許多人早在故國破碎、飄零他鄉之時就已經崩潰,但阿斯爾不僅沒有崩潰,還積極開展副業。第二世的時候白天釀酒,晚上做殺手,第三世白天跳舞,晚上釀酒,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在人生命運大事上,他總是格外想得開,但數次試圖以身相許都遭到喬知予拒絕,還是讓他自我懷疑了許久,有段時間郁悶到那一頭璀璨的金色長發都黯淡了不少。

三年來,喬知予一次都沒主動去找過他,還囑咐他安心經營產業,不可借她的名頭在外橫行霸道。阿斯爾不忿又不服,於是無師自通的學會了說話大喘氣技能。具體表現為,每當阿斯爾與其他人起沖突,開口放出的第一句狠話永遠是:

“大膽!你們知不知道大奉淮陰侯與我是什麽關系?!”

等到把對方鎮到愣住,他就俏皮的吹一吹自己額前的一縷小卷毛,低調一笑:“沒有任何關系。”

每每如此,總能把對方氣個倒仰,要沖上來把他打個夠本,他就悠閑的轉著漂亮圈圈一路轉到趙蘭香身後。

趙蘭香也曾有過忍氣吞聲的時候,但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自從上了戰場,脾氣愈發暴躁,撩起袖子把鬧事者丟出樓外後,轉身就會踹這臭小子一腳。即使如此,他依舊劣習不改,且十分樂在其中。

金樽樓內,燈火通明。

大堂中央,胡人少女和著管弦聲哼著一首異域小調,動聽悅耳,芳音繞梁。

大堂內滿鋪著紅毾地毯,酒客皆席地而坐,面前食案之上,玉盤初鲙鯉,金鼎正烹羊。手托大食鎏金酒壺的胡侍們穿行在大堂之間。

酒香、肉香和西域香料的奇異香氣混合,馥郁得有些發悶,是繁華富饒的味道。

喬知予的身影一出現在金樽樓,瞬息之間,坐在櫃台後的趙蘭香“噌”地就彈了起來,直愣愣的盯著昔日的將軍,臉上難掩激動之色。

經營出了這麽大一座酒樓,真厲害。喬知予向趙蘭香遞了一個鼓勵的眼神,示意她盡管做自己手上的事,別來接待她。

收到將軍的肯定,趙蘭香激動得臉上漲紅,眨也不眨的看著喬知予,手裏的賬本松了又握,握了又松,腦袋怎麽也埋不下去。

穿過大堂,往樓上走去的過程中,又遇到幾個熱火朝天做雜活的鬼面軍女兵,每個人看到喬知予的神情出奇的相似,都是渾身一僵,然後睜大了雙眼看她。

喬知予從她們之間走過,沖她們微微點頭,臉上的微笑堪稱慈愛,溫和道:“做自己的事。”

此言一出,抹桌子的又開始抹桌子,抱酒壇的又開始抱酒壇,劈柴火的又開始劈柴火,但每個人的眼睛都無法自控的掛在喬知予身上,直到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

阿斯爾在金樽樓第四層新月閣,這裏只有一擲千金買酒的貴客才會被邀請進入。喬知予不管這些,擡手就推門,邁步而入,頃刻之間,暖融的香風拂過紗幔,迎面而來。

腳下是華美的波斯地毯,地毯之上,灑滿了璀璨的異國金幣和珠寶。大食的鎏金酒杯、大月的紋金銀碗、安息的寶藍琉璃瓶、鑲嵌滿紅寶石的純銀彎刀,隨意的堆放在角落,奢靡無度,空氣裏都充斥著一股金錢的腥甜味道。

耳畔傳來一聲鼓響,伴隨著一陣香風,朦朧的光影間,新月閣的深綠織金的布幔背後旋出一個身著金紗舞裙、赤著雙足的異域舞伎。

波浪般的金色長發披散在他身後,一襲淺金色面紗遮面,堪堪露出那雙一藍一綠的深邃眼眸。在纖長的淺色眼睫下,這雙眸子像是駝鈴陣陣的沙漠深處兩汪生命之泉,靜謐而又聖潔。不著寸縷的上半身,皮肉白到勾魂攝魄。

樓下的絲樂管弦聲傳來,與他手中手鼓遙相呼應,扣人心弦。

他踩著鼓點,一個旋身,淺金的裙紗四散,如蓮花瓣盛開,瑣碎的金鏈也隨之漾開。舞動著的金色長發上光澤如水華般流動,讓滿地金幣都黯然失色。

如斯美人,如斯氣氛,喬知予本來該淺淺的色授魂與一下,但這臭小子,為了勾引人,沒穿底褲!

他那下身的金色裙紗本就若隱若現,又兼背光而舞,長腿一叉——毫發畢現,屌兒郎當。

不忍直視的閉了閉眼,喬知予緩緩將目光移向別處。

阿斯爾見面前人竟然能把持住不看自己!簡直是豈有此理?他那異色的深邃眸子中頓時充斥了三分懷疑人生,三分氣憤不服,還有三分爭強好勝。

一想到復國大業,他牙一咬,跳得更賣力了,簡直要把屁股都搖出花來。

喬遲,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這都不愛看,這都不愛看你是個活菩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