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癲

那個叫做徐妙的女子,應雲渡一開始並不敢靠近。

他還記得師父說過,千萬不要招惹她,她會發瘋,可接觸下來,她也不過只是個喜歡板著臉的普通女子罷了。

喬遲總是喜歡逗她,應雲渡本以為他心悅於她,可是看起來又有些不像。

不知閣裏,鬥轉星移,歲月如流。

他做事越來越熟練,被提拔為不知閣的總詹事。

他的父親一統天下,登上了至尊之位。

這個消息,他還是從分部傳上來的書頁上看到的,看到它的時候,他只是略一遲疑,就像往常一樣,將書頁分揀下去。

喬遲神不知鬼不覺的從身後走過來,按著他的肩膀,調侃道:“恭喜恭喜,爹做了皇帝,兒子就是皇子啦。應二,不,二皇子,苟富貴勿相忘啊。”

他從面前的書山紙海中擡起頭,只是沖他微微一笑。

山外猿啼鶴唳,世上虎鬥狼爭,此地白雲深。

應雲渡沒有走,而是留在了這裏。

喬遲開始撮合他和喬姻,未果,後來喬姻喜歡上了他素未蒙面的四弟應元珩。

喬遲對他的這個侄女一直冷冷淡淡,從未給過什麽好臉色,可想必內心是真的疼愛她。為了能讓侄女嫁給已經成為皇子的應元珩,喬遲開始為應元珩效力。

權勢的博弈相當兇險,喬遲數次身受重傷,有一次,他被人攙扶回到住處,胸口中刀,性命垂危。

應雲渡為他褪去衣衫,愕然發現他胸口裹著厚厚一層縛胸。

喬遲……是女子。

她竟然是女子!

他倉惶閉上雙目,可喬遲卻有氣無力的催促。

“快點,人都要死啦。”

他便只好又睜開眼,但伸出去的手,指尖止不住的顫抖。

她的額角滿是汗水,她的眼角泛紅,她的唇色慘白。

她很痛,但再也沒有叫過一聲痛。

像是眼前紗簾被緩緩拉開,面前人的真實模樣落到他的眼底,那雙疲憊低垂的眼,那瓣失去血色的唇,那具汗濕顫抖的身軀……

佛言四大皆空,可為何他心跳如鼓,都道是諸相不凈,為何他心緒不寧。

竹屋外,檐雨淅淅瀝瀝,竹屋內,臥榻上,他俯身為她纏上最後一層繃帶。

“應二,假和尚,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她虛弱的笑道。

於是他擡起眼眸,再次看向她。或許天氣悶熱,他額角的汗順著臉頰滑過,有的沒入衣領,有的滴落褥中。

“跟了我這麽多年,也算勞苦功高,有沒有什麽想要的。”她問。

他想了又想,靜默搖頭。

“長這麽大,沒被女人親過吧。”

她眯著眼,上下掃了他兩眼,又露出那種他最熟悉的惡作劇般的笑,還沒等他做任何反應,她一把扯過他的衣領,仰頭吻在了他的唇角。

頃刻之間,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只記得唇上濡濕,只記得鼻間暖香,只看到眼前那張蒼白清秀的臉。

心又跳了起來,跳得很快,像是要撞破他的胸腔。

“這算我賞你的。”她擡眸看他,“現在你該回禮了。應二,親我。”

他撐起身,落荒而逃。

竹屋之外,檐雨不休。

他立在檐下,在狂風驟雨中,舉起顫抖的手,緩緩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喬遲說他是個長頭發的假和尚,不要假惺惺,師父說佛在心裏,不在口中,因此這句“阿彌陀佛”已經許久不念,可此刻他的心如雨中竹林一般慌亂。要念,要念,要一遍又一遍,掛在嘴邊。

一陣清風夾著雨絲從檐外吹來,搖動檐下風鈴,吹皺門旁石壇內一池靜水……

他擰起眉,閉上眼,耳畔是竹林簌簌,瀟瀟雨聲,眼前卻是她的眼角笑意,身上汗痕。

行差踏錯,竟是心魔已生……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

應元珩娶了喬姻,喬姻有了身孕。喬遲依然扮做男裝,風裏來雨裏去為應元珩打點上下。

徐妙知道那日是應雲渡為喬遲上了藥,氣得要拿刀把他切成三百六十五塊,丟進江裏喂鱷魚,喬遲把她攔下來。

不知閣裏,詹事樓中。

“妙娘,妙娘!你把他殺了誰來為我打理不知閣?妙娘,你聽我這一次,以後你來做老大,我都聽你的。”喬遲循循善誘。

徐妙用刀尖指著一旁埋頭做事的應雲渡,看他的眼神好似看流氓潑皮,“他占了你便宜,我要殺他滅口!”

“別別,人家是出家人,四大皆空的。”喬遲無奈的勸道。

應雲渡手下的動作凝滯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自然。

良久,他忍不住擡起頭看了正和徐妙拌嘴的喬遲一眼。看著面前的她,嬉笑怒罵,生動鮮妍,他本該為她感到高興的,可不知為何,只覺得舌尖一絲苦澀正悄無聲息的蔓延開。他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朝堂上的局勢瞬息萬變,四皇子應元珩在喬遲的輔助下,勢頭大好,可三皇子應明宇不願被其壓制,便將不知閣與摘星處這兩個江湖之中的龐然巨物竟然暗中支持四皇子一事擺到了九五至尊面前。天子震怒,派出大軍圍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