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電話那頭, 秦祖母沉默良久。

冰涼寒風刮遍了整個城市，從老宅外偌大的院子裏透進來，讓整個屋子都冷得沒有人氣。

也不知道是誰的嘆息，這通電話最終在兩人的沉默中結束。

秦深收起手機, 在進屋前回望了一眼隔壁陽台。

臥室裏溫潤暖色的光從陽台透出來, 這是沈意的習慣，在睡前總會留一盞暖色小夜燈。

秦深關上門, 回到臥室開始處理堆積如山的工作。

***

一大早就刮起了冷風, 淺薄的雲層遮住了半邊太陽, 溫度再次下降幾度。

沈意揣著手穿好衣服，看著秦遲遲像個小圓團子一樣慢慢從屋內移動出來, 憋不住地想笑。

好在他抿著唇，忍住了。

父子倆穿戴整齊, 一大一小兩個球站在電梯前, 準備出發去幼兒園。

秦深從隔壁走出來，穿了一身深灰色大衣，皮鞋輕輕扣在地面上, 發出微微的哢噠聲。

沈意轉過頭, 見秦深沒有穿正裝, 疑惑問了一句。

“早呀，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嗎？”

秦深嗯了一聲，接過沈意手裏的小書包，眸中透著溫和。

“今天不忙, 外面起風了，你不能受涼, 我送秦遲遲去學校。”

沈意歪頭看了他一眼，眼眸清澈, 帶著慣有的一點柔軟笑意。

“沒關系，幼兒園也不遠，不如一起去吧。”

秦深低頭，看見沈意眼中微亮的光芒，心臟顫了顫，應了一聲好。

微抿著唇瓣，秦深將嘴邊的笑意壓下來，努力讓自己顯得冷靜理智一點。

可惜，在沈意再次朝著自己笑的時候，秦深嘴角終究還是翹了起來，語氣都透著一點藏不住的歡喜。

而秦遲遲原本一大早的好心情，在見到秦深的時候，驟然降低了一半。

尤其是在幼兒園門口，迎接小朋友的老師看見秦遲遲，笑眯眯地牽著他的小手開口：

“今天是兩位爸爸送遲遲來的呀？遲遲和爸爸們說再見哦！”

秦遲遲剛經歷過昨天秦深要當自己“爸爸”的事情，對這兩個字極度敏感，小眉頭直接擰巴起來。

“他不是我爸爸！”

秦遲遲小小一個圓團子，氣性極大，也不理老師在身後的喊聲，直接扭過小臉往教室裏走。

他才不要讓秦深當自己爸爸呢！

秦遲遲悶著頭走進教室，方小圓如同小炮仗一般沖過來，將秦遲遲的書包搶走。

“遲遲你寫遊玩日記了沒？快借我抄抄！”

秦遲遲悶悶不樂地坐在位置上，嗯了一聲，隨他去了。

方小圓埋頭苦抄，余光瞥見秦遲遲捧著小臉發呆，還疑惑地問了一句：

“遲遲你不開心嗎？是不是你的遊樂園出問題了？”

秦遲遲搖了搖頭，低著小腦袋，沉沉嘆了一口氣。

他的愁苦心事，根本沒有辦法和幾歲的小孩訴說。

離第一節課的時間還早，秦遲遲幹脆拿出自己的奧賽練習冊，開始埋頭寫了起來。

方小圓抄完日記，扭頭看見秦遲遲開始寫奧賽題了，不禁呆了一呆，默默離他遠了一點。

昨天去遊樂園玩的興奮勁還沒有徹底褪去，班上今天一天都是鬧哄哄的。

小孩子上課上到一半，都要舉起小胖手，亮著眼睛問老師明天去不去遊樂園玩。

老師們哭笑不得，一整天都在維持紀律中度過。

放了學，秦遲遲戴著小圓帽，排在一溜小朋友們後面，慢騰騰地踢著小腳走出去。

隔著幼兒園的大門，秦遲遲遠遠地看見外面站著的沈意，小腦袋左右轉了轉，沒看到周圍有秦深的影子，小眼眸唰地一下就亮了。

急吼吼地邁著小短腿跑出去，秦遲遲仰著小臉停在沈意腿邊，眼神雀躍。

沈意裹著厚厚的外套，見秦遲遲這副快樂的小狗崽崽似的，只差搖一搖尾巴了，也不由得笑起來。

“走吧，今天去爺爺那裏吃火鍋！”

秦遲遲聞言嗯了一聲，小手拽住沈意的大手，還不放心地又左右看了看。

“放心吧，你秦叔叔沒來。”

沈意捏了下他的小肉臉，知道他在想什麽，唇邊不由得帶著笑意。

聽爸爸這麽說，秦遲遲放下心來，小短腿都忍不住蹦跶了兩下。

走到半路，沈意突然問道：“遲遲為什麽不喜歡秦叔叔呢？”

沈意裹著厚厚的圍巾，一張嘴就跑出白色哈氣，聲音也顯得有些飄忽。

秦遲遲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沉思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好多原因，說不清了。”

人和人之間是有磁場的，越相似的人，有時候就越是互斥。

秦遲遲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心底裏其實知道秦深叔叔很值得信賴，是個可靠的大人。

但莫名的，他就是不喜歡秦深叔叔對爸爸那麽親昵的樣子。

秦遲遲希望爸爸的愛只分給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