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色已經大亮。

薄霧絲絮般的雲遊蕩著，像被畫筆隨意抹了上去，散落在寶石藍天空這張畫板上。

秦遲遲站在幼兒園門口的墻角，一手拎著撿來的小黃帽，擡著腦袋靜靜看著天上亂飄的雲。

陽光照得他小臉泛著一層金色光暈，他眨了下眸，舒服地眯了下眼睛。

等適應了略微刺眼的光照，他擡著腳，往街道那邊走了兩步。

秦遲遲以前沒坐過校車，以為和公交車一樣，還能來回往返，便擡著小短腿想往上走。

一個在哄小朋友的老師看見了，急忙將秦遲遲拉回來。

“小朋友，可不能亂走啊，馬路上有車，很危險的！”

秦遲遲小眉頭又皺了起來，心想自己就是要去坐車回家。

不過他向來蹦不出幾個字來，小冷臉被老師捏了一把，然後牽著手被送進了幼兒園裏。

“我送你去找周老師。”

剛走進校門兩步，對面坐出租車下來的沈意，急吼吼地朝學校門口跑了過去。

“老師！老師那是我家孩子！”

沈意和其他家長一同被攔在校門口，額頭滲著一層薄汗，喘著氣朝老師招手。

其他還在門口接引孩子的老師忙勸道：

“沒事的，這位家長您放心，不用急，小孩子周一上學，都是要適應一下的。”

沈意看著走遠的秦遲遲的小背影，擡手擦了下掉落下來的汗，欲哭無淚的說：

“可我家孩子不是你們幼兒園的！”

不對，秦遲遲根本就還沒上幼兒園呢！

其他老師紛紛啊了一聲，眼眶慢慢睜大。

***

秦遲遲被好心的老師送到了中三班。

這家幼兒園到處都畫著五彩斑斕的塗鴉，教室墻壁上還有老師們制作出來的各種小動物貼畫。

教室最後面擺放著小木馬積木賽車模型等玩具，不少早來的小朋友已經圍在一起玩了起來。

剩下的小孩就是抹著眼淚哭，嗚嗚地叫著要媽媽爸爸、不要上學。

周老師哄著班上的哭包大王，心累地嘆了好幾口氣，但臉上還是勉強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周老師，你們班小孩我送來了。”

周老師哎了一聲，剛擡頭想感謝一句，卻對上了秦遲遲木然的小眼神。

周老師疑惑，瞅了秦遲遲好幾眼，忍不住開口：

“你不是我們班的小朋友吧？”

秦遲遲慢吞吞點了下頭，嗯了一聲。

“不是。”

他蹦出兩個字來。

送他來的老師也驚了下，啊了一聲，撓著頭說：

“不是你們班的，那還能是誰班上的？”

秦遲遲松開被牽著的小手，默默嘆氣。

兩位老師此時都有些迷茫，也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啊，門口的其他老師都說不是自己班上的……”

“小周老師，送錯了送錯了！”

一位年輕的男老師打斷了他們的話，從門口跑過來，急忙朝著這邊大喊了一句。

***

校門口，孩子撕心裂肺和小聲抽泣的哭聲，還有各種嘰喳笑鬧的叫聲，混在一起，沖擊得沈意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捂著胸口，感受心臟不怎麽有力地跳動，忍不住背過身，深呼了口氣。

清晨的空氣還是有些涼，沈意咳了兩聲，面頰上都泛出了點薄紅。

今天這事兒來得太急，沈意拖著車禍後虛弱的身體，能挺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

正想著等會兒是不是去醫院檢查一下，一擡頭，他就看見老師帶著秦遲遲走了出來。

沈意站直身子，露出個蒼白的笑容：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老師們才是尷尬，趕忙擺著手說：“哪有哪有，今天是我們工作的失誤！”

副園長接到電話，也匆忙從學校裏跑了過來，滿臉歉意地拉著沈意的手，說著不好意思。

“接送孩子的老師也是剛來沒多久，今天點名冊還正好忘拿了，沒認出這不是我們學校的孩子。

為表示歉意，打車費我們學校全部承擔。”

副園長還給秦遲遲送上了一份歉禮——

幼兒園定制的一套兒童繪本和彩筆。

迎著亮閃金色的陽光，秦遲遲拎著裝了繪本的禮物袋子，重新回到了家長身邊。

父子兩人忙碌了一大早上，終於什麽也沒做的、滿臉疲憊地回到了家裏。

倆人非常默契的，都沒有再提起去商場這件事。

各自找好自己沙發上的位置，安靜躺好。

等心臟微微的難受感過去，沈意直起了身，給自己倒了杯茶。

“下次可不能隨便上陌生的車輛，一定要跟在我身邊，不然會有壞人把你拐走的。”

沈意揉了把小反派的頭，苦口婆心地教育道。

秦遲遲也心有余悸，耳邊似乎還有小孩子嗡嗡的吵鬧聲，整個只崽表情麻木，朝沈意點點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