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一次見林凇時,喻柏就覺得他有點面善,眉眼間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好像之前見過很多次,在看到林凇遞過來的名片後他恍然,原來是在電視新聞中見過這位低調的林先生,不過新聞裏總稱他為白夫人。

他遇到過許多想要離婚的Omega,他們有時滿腹委屈傷感,有時一腔決絕恨意,委屈的想討一份情誼,憎恨的想討一份公道,各人有各人的索求,可林凇和他之前見過的人不太一樣,年歲在他身上沉澱的不止是幾縷白發皺紋。更多的是平靜沉穩,他看起來沒有怨懟也沒有傷情,情緒穩定得仿佛不是來做離婚協議委托的。

“喻律,久仰大名,終於見到本人了。”林凇微笑著先伸出手。

饒是喻柏也有些受寵若驚:“您知道我?”

“我看過你們的節目,”林凇笑意更濃,“用年輕人的話來說我是‘鐵粉’。”

被客戶打趣可不多見,尤其提起的還是和他的職業幾乎沒有一毛錢關系的戀愛綜藝,喻柏莫名有種被家裏長輩揶揄的感覺,頗不好意思面上卻還要維持住淡定,好在林凇沒有在節目話題上過多糾纏,簡單寒暄過後就切入正題。

林凇的情況比一般的離婚委托復雜得多,他的第一點訴求是不希望走訴訟,一是他和白明誠幾十年夫夫,就算婚姻走到了頭,他也不想和對方走到對簿公堂這一步,況且退一步來說,他和白明誠身後還有林家和白家,兩家人早就是利益共同體,他和白明誠的私事鬧大對哪家都不好。

喻柏對此表示理解,他經手的大部分離婚案子大部分委托人在一開始都希望能與對方協商,不到萬不得已,他們還是不想把家事擺到其他人眼皮底下。

至於第二點就比較出乎意料了。

“……您的意思是,白先生目前並不知道您有離婚的打算?”

林凇淡淡點頭:“他這段時間在外地,我最近住在酒店裏,在確定簽署協議之前都不會和他見面,”他在說分居時聲音仍然冷靜溫和,“所以我希望喻律能代表我去進行溝通。”

喻柏想起從前的案件,忽然提起幾分警惕,猶豫著問:“冒昧問一下,白明誠先生是否有……家暴行為?”

林凇一怔,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麽問,觸到喻柏滿是擔憂的目光,他趕緊解釋:“沒有,至少對我不會,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喻柏剛要松口氣,卻敏感地捕捉到“至少”一詞,面上再次凝重起來:“那白明誠先生是否對你們的子女有過家暴行為呢?”他問出口後又覺得太沒禮貌,飽含歉意道,“抱歉,但是作為您的律師,我需要了解到更詳細的家庭關系,以便為您爭取到最多的權利。”

林凇微微垂眸,半晌,慢慢說起幾十年來的漫長故事。

故事的開頭很經典也很普通,白、林兩家是多年世交,白家最受期待的孩子是個Alpha,林家最受寵愛的孩子是個Omega,兩家人順理成章給他們訂了娃娃親,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說起來算得上竹馬竹馬,情誼也算深厚。也許是被大人們說得多了,林凇從小就知道等長大後是要和白明誠結婚的,白明誠也同樣,兩個人都是聽話的孩子,再加上對彼此也有好感,就順從家裏的安排,互相關心照顧,從幼兒園到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他們之間的關系穩定且純粹,沒有出現過諸如移情別戀、第三者插足此類狗血的劇情。

林凇到現在還記得他們訂婚的時候,白明誠輕輕吻在他手背,鄭重起誓承諾的模樣,他也確實做到了,結婚三十多年,不是沒有不長眼的想往白明誠身邊湊,可白明誠的心意從未改變,當初說過一生一世,既然說出口,他就能做到。

他們結婚沒多久,林凇就有了孩子,他們的大兒子白蘅一出生就成為了白、林兩家的焦點,那時候白明誠的祖父母還在世,對這個小重孫萬般疼愛的同時也萬般嚴厲,白明誠恪守著家族的規矩,自覺承擔起嚴父的責任,對白蘅的要求嚴苛到不近人情,不過兩三歲的孩子就被要求自律獨立,林凇心疼壞了,幾次勸阻卻被家裏攔下來。

白家和林家的長輩們苦口婆心,都說孩子要從小管教才能成才,還拿白明誠舉例子,說明誠也是從小高要求,如今才能有這一番成就,說千萬不能因為一時心軟害了孩子一輩子。連豆丁大的白蘅都學著白明誠的樣子板著臉,小小的眉眼與白明誠有六七分相似,語氣則更像,他說自己要當一個和父親一樣厲害的Alpha,他可以做到,讓林凇不要插手。

彼時的林凇被說得一陣自責,漸漸地不再勸,後來也確實如白明誠所希望的那樣,白蘅不過幾歲大,就比軍區大院裏其他家的孩子早慧成熟,各方面都是拔尖兒的頭一名,成為了那個“別人家的孩子”,長輩們都以他為驕傲,更印證了白明誠嚴格教育的正確性,林凇更無法插手,只是常常在深夜裏看著白蘅房間亮著的燈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