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莊景雩忽然講了個狗血套路的故事,不過是變著花樣來問他家裏的情況,白萊怎麽會聽不出來,只是他家的情況太復雜,三言兩語很難講得清楚。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猶豫,莊景雩和他啤酒罐輕碰幹杯,遞過一個台階:“你想說我才想聽,你不想說的話我就不想聽。”

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看眼色,這麽會說話了?以前莊景雩可不是這樣的。

白萊頗為新奇:“我發現你變了很多。”

“想誇我就好好誇。”

……哦,不要臉這一點還是沒變,甚至日益精進。

“我家的事……也不是不能說,就是有點復雜,以前我幾乎沒和別人說過。”

白家的糾葛還得從白爺爺那一輩兒說起。

一個不知從哪一代開始從軍的家庭,在幾十年前忽然冒出了一個不孝子,不肯聽從家裏的安排進入軍營,拒絕從小定下的娃娃親,鐵了心要當什麽畫家,後來又不知道在哪裏遇到了一個Omega,兩個人情投意合,白爺爺幹脆為了真愛和夢想離家出走,這一走就是十年。再回到白家,是他心愛的妻子,也就是白萊的奶奶因病過世,留下了三歲的兒子,和心如死灰的丈夫。

白爺爺是個好丈夫,卻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他太愛他的妻子,以至於在妻子死後整個人渾渾噩噩,根本無法照顧好三歲的孩子,他幾次想過隨妻子而去,卻又陷入掙紮,因為白萊的奶奶在臨走前交代了兩件事,一件是讓他要好好看著白明誠長大成人,另一件則是要他實現他們倆共同的夢想,替她去看一看華國大好江山,用手裏的畫筆記錄下最美好的風光。

把白明誠扔回白家後,白爺爺只身上路,身邊陪伴著他的只有那一塊老舊的畫板,邊走邊畫,幾十年間去過的地方數不勝數,早年間沒錢的時候就靠賣畫賺錢,賣不出畫就在當地找份小工,什麽都做過,所以什麽都會一點。他確實有幾分才華,還出過幾本畫冊,辦過幾次畫展,只是多年辛苦讓他的身體衰老得比平常人更快,到五十多歲時長時間握筆便會疼痛難忍,止不住的手抖,他不得不封筆,不過沒多久又喜歡上了新東西,攝影。

資深畫家搖身一變成了菜鳥攝影師,落差很大,白爺爺脾氣又大得很,經常和當時的傻瓜相機過不去,覺得顏色不對啦,角度不對啦,照片曝光啦,同一個地方反反復復拍許多許多遍仍然不滿意,大堆大堆的廢膠卷幾乎要堆滿屋,在當時來看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在白爺爺遊走山水的幾十年間,他的獨子在白家接受著十分典型的白家教育,從懵懂的孩童變成了嚴肅寡言的青年軍官,在二十三歲便聽從家裏的安排,與林家的Omega小兒子林凇結了婚,雖然是聯姻,不過兩個人在軍隊大院裏一同長大,也算感情不錯。第二年林凇就懷了孕,當時他還在讀書,一邊要完成學業,一邊還要忍受孕期的各種不適,再加上白明誠忙於工作分身不暇,他差點要延遲畢業,最終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畢業後沒幾個月就生下了白萊的大哥白蘅。

三年後白蘇出生,白明誠工作調動,林凇帶著剛滿月的女兒和才三歲就知道學父親板著臉的白蘅,一家四口搬到了華國西南的某個城市。

碰巧,剛開始琢磨攝影的白爺爺也在西南。

白爺爺第一次上門去探望孫子孫女那天,白明誠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

第二次再去,連白蘅和白蘇的影子都沒見著。

白爺爺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倒沒有刻意去兒子跟前晃,只是偶爾跟林凇聯系,給孩子送些好玩的好吃的,白蘅吃零嘴被父親發現,提著耳朵教訓過幾次,後來漸漸不吃了,白蘇是個小饞貓,年紀小也記不得挨罵,所以那些好吃的大多藏在她床底下,進了她的肚皮。

林凇原本有意勸和,無奈白明誠態度太過強硬,他也沒什麽辦法,和他比起來白爺爺倒很看得開,白明誠不認他他也不勉強,每天還是那個樣子,只顧著跟相機較勁兒。

微妙的平衡維持了四年,林凇又懷孕了。

這次和之前懷白蘅和白蘇都不太一樣,在西南畢竟不像在首都家裏,時時事事有人照顧著,他要操心的事太多,在外要陪同白明誠出席各種場合,在家又要顧著兩個小的,前幾個月妊娠反應異常嚴重,還兩次被醫生告知胎兒不穩,為了他的身體著想,建議終止妊娠。

就連白明誠都面露難色,提起過想放棄這個孩子。

他在西南任職幾年,有機會再往上走一步,正要借著這次機會調去北方,到時不但他會更忙,林凇也得一起忙碌,絕對無法在家裏當閑夫人,白蘅已經到了上小學的年紀,軍區小學實行軍事化管理,還是寄宿制,把大兒子扔過去磨煉再好不過,白蘇雖然小一點,也能塞進幼兒園裏,不用人時時刻刻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