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莊景雩一進馬廄立刻把門掩上,他還不知道這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覺得情況大概很糟糕,走過去一看才知道,情況確實糟糕,比他想象中更甚。

那窩小貓的隔間門關著,但是他和白萊個兒都高,一米六的木門根本擋不住他們的視線,也擋不住那一點點血腥氣。

昨天夜裏他們離開時把貓媽媽Silver喂得飽飽的,白萊還記得在暖黃的燈光下,Silver那一身銀灰的毛發特別好看,順滑得能閃光,它那一雙玻璃珠似的眼眸,平時總是半眯著,只有看到好吃的罐罐時才睜得溜兒圓,撒嬌地沖著人叫幾聲,用它毛絨絨的大尾巴圈住人家的腿,傲嬌得不得了。

現在那一身銀灰色的毛發黯淡得像一團灰,它胸前的白毛上全是半幹的血跡,把原本柔順的毛糊成一團,咽喉部血肉模糊,大耳朵被狠狠咬缺了一塊,身上還有好幾處撕咬產生的傷口,連皮帶毛被撕下來,傷口可怖。

除了身軀已經冷硬的Silver,它身邊還躺著幾只毫無生機的小貓崽,巴掌大的小貓才睜眼沒幾天,原本應該安安穩穩地睡在暖和的幹草窩裏,現在卻被咬破了喉嚨撕開了肚子,血肉淌出來洇成一小片一小片幹涸的血跡,它們才那麽小,連血都流不出多少來,小小的身體僵硬地躺在沒有鋪草的地方,口鼻之間都是暗紅。

在一片混亂之中,Silver旁邊還躺著不應該出現在貓窩裏的不速之客,兩只身形肥碩的浣熊。

Silver為了保護它的寶寶們,大概經歷了一場血戰,抓破了一只浣熊的眼睛,咬開了另一只的喉嚨,兩只入侵者沒有討到任何好處,此時也已經沒有了存活跡象。

白萊雙目充血,死死咬著嘴唇,盯著隔間裏可怕的場景,連眨眼和呼吸都忘了,渾身微微發起抖來,莊景雩見他神色不對,忽然擋在他面前,擡手遮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去捏他的下巴:“嘴咬破了,松口,慢慢喘氣。”

白萊本來就腳下發軟,被他一碰險些站不住,身體晃了晃,被遮住的眼睛輕輕眨了眨,嘴唇傳來的疼痛信號終於讓他的大腦清醒過來。

“Silver……”他拉開莊景雩的手,求助般看向莊景雩的眼睛,“還有小貓……”

莊景雩面上第一次露出這麽凝重的表情,牙尖嘴利的人不知道此時此刻竟然自己應該說什麽,他擡起手用右手拇指輕輕在白萊的下唇抹了抹,殷紅的血印子在發白的嘴唇上特別紮眼:“你先緩一緩,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進去。”

旁邊的隔間裏,Shirley和Muffin從小門探出頭來,也許是因為感受到陌生動物的氣息,還有那一絲不祥的血腥氣味,大馬和小馬都有些不安,不止是它們,後面幾排隔間裏成年的大馬也十分躁動。

白萊在看到Muffin時心裏又是一緊,快步過去往它們的隔間裏看了一圈,在確定Muffin安然無恙後勉強松了口氣。

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舌尖嘗到鐵銹味,叫他聯想到剛剛看見的場面,頓時胃裏一陣翻騰,他強忍著嘔吐感深呼吸,逐漸明顯的血腥味又鉆進他的鼻腔,讓他無處可躲。

嘴裏忽然被塞進一顆葡萄味的糖,令人作嘔的氣味全都消失了,口腔裏充滿著葡萄的香氣,發麻的舌尖被酸甜滋味輕輕包裹,白萊恍然擡起頭,只見莊景雩隨手把糖紙塞回口袋裏。

“好點了嗎?”他微微垂眸,眼睛裏的擔心幾乎要溢出來。

“我沒事,謝謝。”白萊艱難地點點頭。

他看不到自己現在的臉色,莊景雩卻看得很清楚,這人明明臉都快比墻白了還硬要說自己沒事,不過他難得地沒有拆穿白萊,只是低聲說道:“那裏面太血腥了,等會兒我去收拾一下再讓棉棉他們進來。”

聽到阮棉棉的名字,白萊心頭不由得一緊,他知道平時阮棉棉是最喜歡這一窩小貓的,他們閑聊的時候阮棉棉還說過好幾次想領養一只帶回國去,連他自己都無法接受這個慘狀,他不敢想象阮棉棉看到時會多麽崩潰。

“棉棉”他輕聲道,“別讓他看了,我去找個紙箱子過來,把小貓裝……放進去。”

莊景雩沒讓他碰,自己戴了手套,把Silver和小貓都放在一個紙箱裏,又找了個黑色的垃圾袋來裝兩只浣熊,還要把袋口紮得死緊。

白萊倚在門邊盯著墻角的破洞發呆,半晌,他輕聲道:“它們是從那裏進來的吧。”

莊景雩紮袋子的手一頓:“嗯。”

原本被用來堵洞口的幹草全被掏了出來,附近的地面上甚至還殘留著幾個臟兮兮的腳印和抓撓過的抓痕,一看就知道那兩頭浣熊是在半夜裏從洞外鉆進來的。

白萊安靜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隱隱有些顫抖:“昨天晚上如果……”

“沒有如果,”莊景雩站起身來摘掉手套,大步走到他面前,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道,“昨天晚上是我說不用補這個洞的,所以全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