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司琛不再淡定了,他站起來,在越聞博眼裏,倒是顯得實足慌張。

南嘉恩用袖子使勁擦了擦眼底瀕臨爆發的眼淚,他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眼前的視野越來越模糊。蛋糕盒重重地掉在地上,發出不小的碰撞聲,他只想趕緊離開,無論是明亮的光線,還是他們的所言所語,他的大腦全然消受不了,被他們如此雲淡風輕地評價著,這過度的信息給了他悶頭一棒。

簡直是無法忍受的噩夢,只不過他遲鈍地驚醒了。

他又畏懼又慌亂,不再看裴司琛一眼,像斷了線的木偶,眼睛空洞,身體微微搖晃地往外走去。

秘書一臉疑惑,裴司琛幾乎是立馬追了上去。

電梯還停在一樓,南嘉恩急切地、不斷地按著電梯按鍵,但是上面的數字絲毫沒有變化。

旁邊一同等電梯的人看到這人滿臉帶淚,還像強迫症似的一直拍著按鈕,心想好生奇怪,於是都不由往旁邊站了站。

正是下班高峰期,電梯始終上不來,南嘉恩不得不走進了旁邊的逃生通道,樓道黑暗狹窄,門關上傳來重重的響聲,但是又被再次打開了,裴司琛喘著氣,臉色狼狽,額前露出冷汗。

嘈雜被遮擋了,只剩下死寂。

“嘉恩….”他拉住南嘉恩的手臂,這才感受到這人身體正在發著細細的冷顫。當謊言被撕開,一切都變得殘忍、惡心起來,包括裴司琛如今表現出來的愧感。

“別碰我!”南嘉恩甩開了他的手。

裴司琛呆滯在原地,而他看見,南嘉恩眼底帶著明顯的抵觸和恐懼。

兩人隔開一些距離。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啊?”南嘉恩徹底崩潰了,淚水像決堤了,他悲痛地哭著,嘴唇都在顫動,那瘦小的肩膀不斷地抖動著。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呢?”南嘉恩擡起頭問他。在他的認知裏,只有極其討厭一個人,才會那麽薄涼,才會如此滿不在乎。

“沒有。”裴司琛聽見自己的聲音。

“那就是我很好騙。”南嘉恩聲音低弱,“其實你們搞錯了一件事情,南昌寧根本不喜歡我。一直以來,我根本不敢惹他生氣、對他提任何要求。小時候我太害怕了,我怕他又把我送回原來的孤兒院。”說道這裏他幾乎是苦笑起來。

這讓裴司琛呼吸更沉重了。

“但是我還是去試了。這些年我和他很少見面。他生氣的時候…我很害怕他的眼睛,我不敢和他對視。”他語無倫次起來:“結果就是,他讓我別再回去了。”

“但是他說完後,我沒有小時候那麽惶恐不安了,因為當時我以為我還有你。”

他預想的情侶要做的一百件事情至今只做了兩件事;他對這段感情過於執著,簡直是被裴司琛的那句單調好笑的告白沖破了頭腦,於是心生信任和依賴;他甚至還幻想著今年年底可以和裴司琛一起去旅行。

裴司琛的心臟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扼住了,南嘉恩的淚水跟刀一樣往他胸口紮,在這刹那間他驚慌失措,眉宇裏帶著凝重,他想給南嘉恩擦掉那些眼淚。

但是南嘉恩側過臉。

“嘉恩,我…”他欲言又止,想解釋,但是喉嚨發緊,語言突然變得貧瘠、徒勞。“對不起。”到此刻,他才感同身受,這三個字是多麽蒼白無力。

他這才意識到,傷害南嘉恩的行為對於自己也是毀滅性的。

南嘉恩退後一步,他又用袖子擦拭臉上的眼淚,衣服用料很硬,眼睛被他擦得又紅又腫,嗓音沙啞:“裴司琛,我不會纏著你的。”

他擡起頭,眼裏決絕:“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無論是高中還是現在,南嘉恩都是喜歡他的,一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裴司琛神情徹底崩了,他明確地感受到一些東西在無聲無息地流失了,還是被自己一手造成的。他僵著身子,面露慘白,似乎渾身上下的血肉都被抽幹了,急促的不安和惶恐遍布他的全身。

他還想挽回,攔住了南嘉恩的去路,幾乎是低聲下氣地說:“這裏很黑,我帶你走。”

而南嘉恩徹底累了,他想找一個地方躲藏,對裴司琛說我要回家了,又說讓我走吧,幾乎是哀求著,倒是像在支撐著自己不倒下。手搭在欄杆上慢慢往樓下走。

在越聞博的世界裏,這些分手橋段他早已習以為常了,但是裴司琛幹幹地站在原地,倒是極其頹然。他走過去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以一副過來人的身份安慰道:“被人甩都是這樣的。”他以為裴司琛只是沒太適應,對於南嘉恩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理性的思考。

但是裴司琛表情十分僵硬,越聞博啊了一聲,使勁推了推:“不是,你怎麽了?”

裴司琛扶開他的手臂,推開門往外走去。那地上還躺著南嘉恩準備送給他的生日蛋糕,原本不規則的形狀被丟下的時候,蛋糕也徹底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