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稅收契約論

徐時行,在穿越前的歷史時空中,他在嘉靖四十一年高中狀元,他是當今蘇州知府徐尚珍的養子,在他中了狀元後改回原來的姓氏“申”,此後在史書中他的名字都是申時行。

申時行是萬歷朝繼張居正、張四維之後的首輔,掌握朝政八年。

許國,是嘉靖四十四年的進士,後來和申時行一同入閣,任職內閣次輔。

王錫爵,和申時行一樣是嘉靖四十一年的會元,在殿試中稍遜申時行一籌,是那一科的榜眼,同樣在申時行內閣中擔任閣臣。

因為這一屆內閣的閣臣都比較長壽,在隆慶萬歷年的政壇上既具有影響力,所以也被稱之為“長壽內閣”。

蘇澤也沒想到,自己只是出來吃個飯,竟然遇到了三個未來的閣老。

不過此時的徐時行、許國和王錫爵,身份也和蘇澤一樣,都是南京國子監的監生。

蘇澤亮出了國子監的身份木牌,既然都是國子監的監生,那也就是同學了,徐時行站起來說道:

“蘇澤,蘇汝霖,莫不是寫《牡丹亭》的蘇汝霖?”

眾人看向蘇澤,見到蘇澤點頭之後,王錫爵和許國更熱情了。

蘇澤的《牡丹亭》一傳到了蘇州府,立刻轟動全城,整個蘇州府的戲班都在排練《牡丹亭》,狠狠的火了一把。

如今在蘇州的家宴中,但凡有戲曲助興的,幾乎都會演《牡丹亭》。

蘇澤亮明身份,很快就得到了三人的認可,這就是知名度的好處。

蘇澤拱手說道:“蘇某剛剛聽說三人兄台在討論鈔關稅法?”

這其中王錫爵家族的太倉王氏,是和松江徐氏同樣顯赫的蘇松望族,對於鈔關稅的看法最激烈。

王錫爵說道:“蘇兄有所不知,這鈔關法乃是和王安石市易法一樣與民爭利的惡法!自從傳出要重收鈔關稅之後,我蘇州府官吏百姓無不痛斥方望海誤國!”

許國推了王錫爵一把,蘇澤來自福建延平府,方望海也是從福建延平府調任的,謹慎的許國已經猜到蘇澤和方望海說不定有什麽關系。

徐時行也沒有表態,剛剛他們痛斥鈔關法,蘇澤就過來搭話,顯然蘇澤是要參與這個話題討論。

徐時行深受徐尚珍的教誨,在這種時候他總是聽完別人的話再表態。

蘇澤說道:“這鈔關稅和蘇某倒是也有些淵源。”

眾人皆是一驚,蘇澤又說道:“蘇某參加府試的時候,所寫的策論就是這道鈔關稅法,後來和方知府討論完善之後,才有方知府向朝廷上的那道《平倭七事疏》。”

此話一出,王錫爵的面色發白,許國低下頭,徐時行則看著蘇澤。

蘇澤直接看向王錫爵說道:

“王兄,我不敢苟同,朝廷本就有商稅,鈔關稅只是將原本應該在行商、坐商應該交的稅,變成了經過鈔關的時候交,鈔關法並不是額外加征,又如何談得上與民爭利?”

王錫爵說不出話來,他總不能說因為之前豪商可以逃稅漏稅,所以鈔關稅嚴格收稅才是惡政吧,畢竟他如今才二十多歲,還沒有在官場修煉出厚臉皮。

許國看到好友窘迫的表情,還是說道:

“蘇兄此言差矣,方大人在滸關設卡,縱然鈔關法是好的,但是也必然有胥吏上下其手盤剝,王安石用市易法的出發點也是好的,但是架不住下面的官員和胥吏執行成盤剝商人的惡政!”

蘇澤看了一眼許國,果然在嘴炮這件事上不能小瞧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啊。

這許國日後能做到內閣次輔,腦子也是相當好的,這拿出市易法來做對比,還真的占了點理。

所謂的市易法,就是王安石提出的新法之一,內容是:

於汴京設都市易司,邊境和重要城市設市易司或市易務,平價收購市上滯銷的貨物,市場短缺時再賣出。並允許商賈貸款或賒貨,按規定收取息金。

這就限制了大商人對市場的控制,有利於穩定物價和商品交流,也增加了政府的財政收入。

但是在執行的過程中,這一套本來使用來平息物價波動,打擊商人壟斷市場的市易法,卻成了官府壟斷市場的惡法。

哪怕想做不大的生意,也要先過政府官員這幾道關口。於是,大中小商人一齊步履維艱,致使城市工商業開始凋零。

許國將鈔關法和市易法對比,這其實就是一種“誅心”之論了。

且不說你的鈔關法到底實行的怎麽樣,一個“與民爭利”的帽子扣下來,先假設鈔關稅法一定會被胥吏盤剝,就否定了鈔關稅法的意義。

蘇澤心中微微冷笑,大明朝的讀書人戰鬥力果然了得。

不過他倒是不慌,並沒有就市易法和鈔關稅法的異同辯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