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過不去的心坎

李然看著宮兒月在那前後忙碌著,便也走上前去問道:

“可需要我做些什麽?”

宮兒月卻是用手腕拭了一把額頭,並是揮了揮手:

“去去去,你個宮觀閑人,又能做得什麽?只會在一旁礙事,且一邊歇著吧!”

李然一陣苦笑,卻也是被懟得無言以對。

的確,李然他是從來就沒做過這些個事情,現在讓他上手,他也是無從做起。

而宮兒月,則也是一點都不嫌臟,先是弄了一些沙土,又打來了井水,便是靜待到褚蕩是帶著草料回來。

宮兒月又將那些草和沙土混合在一起,再澆上水……按部就班,宮兒月倒也不嫌臟,皆是親力親為。

李然看到這一幕,不由是又想起了祭樂。

想當初,祭樂也是與如今的宮兒月一樣,不僅同樣有著悲天憫人之心,甚至還有那一股的精明強幹作風。

他看著宮兒月,心中不由得酸楚。

李然嘆息一聲,不能再想,只將目光是放在了別處。

乞者的家中雖是破敗,但此處畢竟是坐落於杏林之後,也能將那一片杏林是一覽無余。

時值秋意漸起,而杏樹秋葉,則是連成了金燦燦的一片,望之亦是不由令人心曠神怡。

或許是體悟到了秋意之悲涼,李然想到他不能再與祭樂一起觀賞如此的美景,心情又不免是低落到了極點。

他凝望著秋林深處,情不自禁,不由吟賦道:

“萚兮萚兮,風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萚兮萚兮,風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這首《萚兮》,其實乃是一首描述少年男女唱和山歌情景的小詩。秋天來了,落葉繽紛,在金風中飄舞。而這首詩,也正是蘊含著李然對於祭樂所寄寓的情思。

李然對於祭樂的思念,實是太過於深沉。

他對於祭樂,從來都沒有忘懷。而他心中的憂傷,也是一直延綿至今。

正在這時,卻聽得宮兒月在他的身後接著賦道:

“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

宮兒月所賦的,乃是《詩》中的《十月之交》。其中,前兩句的意思是:高山能成為深谷,深谷也可以成為丘陵。

顯然,這一首大氣磅礴的詩辭,乃是她在魯國學習的這段時日裏,跟著言偃學來的。

言偃,作為孔丘的得意門生,最是以弦歌嘔啞最為擅長的。

所以,宮兒月也算是耳濡目染,竟也學得了一些。

而她這幾句的用意,也無非是要讓李然能夠從此振作起來,不要再如此的頹廢下去。

只不過,因為宮兒月她畢竟學《詩》也不精,所以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

她也不管這《十月之交》所言的核心意思卻根本就不是她所以為的那樣。

但即便如此,李然聽罷卻依舊是能夠心領神會,也不由是嗤笑了一聲。

回過頭去,只見到宮兒月雙手的泥垢,竟是難得的用柔和的眼光看著他,這倒是讓李然不由驚了一下。

以前祭樂在的時候,他們夫妻二人便時常是以詩相和。可謂是水乳交融,其樂融融。

然而,自從祭樂去世之後,這種感覺早就已經沒有了,如今和祭樂相貌如此相似的宮兒月說出這種話,雖是用辭不得體,卻也讓李然是來了一陣莫名的悸動。

這不由是讓李然有了一種錯覺,好似祭樂是又以宮兒月的身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一般。

不過,李然卻也沒有答應宮兒月。

他的情志依舊是保持著清醒的,他知道面前的這個人,也並非祭樂。

他回過頭,又再一次望向杏林深處,並又是嘆息一聲。

待褚蕩和宮兒月一起合力將那個漏洞補上之後,又贈給了那婦人和小童一些刀幣。

而且,宮兒月還直接說了李然的住處,並是說道:

“你們以後若是遇到什麽困難,只管直接來找我便是。我就在離此處不遠的李府內,但凡能幫到你們的,本姑娘就絕不會坐視不理!”

婦人自是對他們千恩萬謝,而李然三人,也就此是回到了城外的府邸。

……

接下來,又是一連數日,李然也未曾再出過杏林,只一心是在那裏編纂著《春秋》。

而宮兒月做侍衛這段時間,倒也是盡職盡責,順便還承擔起照看麗光的職責來。

所以,麗光如今除了跟父親和範蠡親近外,對宮兒月也是生出了許多的好感來。

而宮兒月,也總能夠是有意無意的吸引著李然的注意力。

李然雖是總有些恍惚,但是也不敢再做任何的非分之想。對其始終是以禮相待,也沒有任何逾越的舉動。

不過,李然對她倒也是十分信任,甚至是直接讓她帶著麗光入得城中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