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庖廚與食客

仲梁懷作為季孫意如生前所寵信的家臣,他的這個要求,可以說本身也是合情合理的。

“主公身前所患乃是疫病,且死狀過於慘烈,不宜觀瞻。況且,死者為大,既已入殮,又豈能擅動?”

季孫意如的這兩個借口也都可謂是義正辭嚴,讓人難以辯駁,然而仲梁懷卻也是據理力爭。

“陽虎!主公此前還尚身健硬朗,縱是有疾,亦可自愈。如何會轉眼間一病至此?況且,若他是得了疫症,那爾等伴其左右又為何毫無症狀?”

“此間定有蹊蹺!可絕非爾等隨口便可糊弄過去的!懷雖不才,卻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要查得真相!”

陽虎眯瞪著眼:

“仲梁懷!你莫要在此混淆視聽!隨主公車駕的隨從中,唯有主公年紀最長,得此惡疾也是實屬正常!你若是想要隨家主殉死,只一條白綾足矣,又何必在此危言聳聽?還要做出這等令我季氏不體面的事來?”

“如今殿內前來瞻仰吊唁的,皆為我魯國股肱之臣,其中不乏年長之人。一旦開得此棺,使其染了旁人,屆時我魯國因此而大亂,你仲梁懷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仲梁懷,季氏之內又誰人不知你素來是與我陽虎不和?家主在時,你還尚且有所收斂,如今家主屍骨未寒,你是打算要在這裏肆意毀謗,陷我於不義嗎?”

仲梁懷也是一時語噻,愣了好一會兒。

“我仲梁懷行得端,坐得正,並無有為難之意!懷只是想要知道家主的卒因。想我季氏上下這麽多人,又誰人不想知道?豈能因你一言而蔽之?”

仲梁懷的話確實有不少人支持,陽虎見狀,也知道不能再橫加阻攔,只得說道:

“既如此,為避免疫病四散,那麽便讓宮中的醫人來操持吧!”

其實,這個時候並無仵作這種專業的驗屍人員。所以,平常的驗屍的工作,一般都是由地方小吏領著皂隸們一同完成的。

而由於季孫意如身份特殊,且是傳言他乃是身染惡疫,那自是不能如此怠慢了。所以,陽虎的這個讓更為專業的人員前來查驗的提議,倒也顯得很是正常。

仲梁懷對此也是無話可說,便只能是答應了下來。

很快宮內的醫官來到了季府,先是清理了一番場地,並將艾草陰燃之後,便置於四處。一時煙霧彌漫,直把人熏得連眼睛都是睜不開來,就更不說近上前去一同查驗了。

隨後,這些醫官又是裝模作樣的進行了一番所謂的屍檢,期間一直那布帛捂著口鼻,只用一只手入內,來回簡易的查驗了一番。

當醫師從靈堂出來,也是急忙洗了手,仲梁懷急忙問道:

“我家主公究竟是因何不祿?”

那醫師並沒有著急回話,而是認真清洗自己的手,還將布帛放入沸水之中,又洗了把臉。

“哎……你們又何必如此大費周折?毋庸置疑,季孫大夫確是因身染疫病而卒。還望諸位也要小心一些,切勿靠近查看,再多置辦一些冰塊,若是感染上了,可就麻煩了!”

原來,觀從早就已經預料到了,所以他早早的便是與魯國宮內的同僚們是打了招呼的。

要知道他身為“道紀”的成員,本來就是各國的巫、醫、蔔、樂、史這些人串聯在一起的。

倒也並非明言是要他們做偽證。

只因季孫意如的身份過於尊貴,這些醫人又豈敢真的仔細翻看查驗?

更何況就當時的條件來說,屍體既都已經僵直了多日,他們又哪裏能分辨得出個子醜寅卯來?

所以,觀從既說的惡疫,那他們便也就順水推舟,只管這麽說就是了。

觀從,身為“道紀”的成員,他對於這些個“巫、醫、蔔、樂”之人,其大多數人究竟是懷揣何種的心思,可謂是一清二楚的。

畢竟,想要在這個圈子裏混得開,“得過且過”,“人雲亦雲”乃是最好的護身符。

但是,當有人真的想要挑戰他們權威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又會聯合起來,出於維護自己以及主人的立場,以“更專業”的角度,將這種聲音給彈壓下去。

所以只要是理解了這些,就不難理解,為什麽這些醫人會幫著陽虎凈說得這些瞎話了。

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都不是,不過是對他們有利而已。

在利益的面前,真相從來都不重要。更何況,他們本身就無意了解真相。

現在,既已經“證據確鑿”了,那麽便再也沒人提議查驗季孫意如屍身。

而陽虎身為季氏的家宰,在其主人逝世之後,便是正式開始獨攬季氏的大小之事。

……

隨後,陽虎便又給身居鄆邑的李然和孔丘去了信。

李然這一段時日,無時無刻的陪伴著祭樂身邊,她的病情雖然沒有痊愈,但是也沒有再繼續惡化,這也讓李然是稍稍安心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