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朔月夜奔

楚王在聽聞李然竟是去而復返,不由得是大笑幾聲後,隨後竟又沒由頭的大哭起來,形如瘋癲一般。

伍舉和伍奢對視一眼,心中有些擔憂,但又不好多言。

“李子明……”

楚王現在內心十分糾結,對李然有感激,有感動,卻也有著一團的窩火。

“寡人不聽汝言,汝便不辭而別,致使寡人大敗至此!好!汝走了便是走了,今日卻又去而復返,費要寡人承你相救之情,你這是有多急著要向世人證明汝之英明呐!”

“呵呵,然而時至今日,縱是你再有天大的本事,楚勢已衰,卻又能有何作為?!”

楚王依舊是如此的自大驕橫,依舊是這般的不知悔改。

就像曾經有人說過的那句話:自古君王沒有錯!帝王家永遠不會認錯,錯也是你錯,他是絕對沒錯的。

所以,楚王是如此的好大喜功,而這樣的“帝王之道”,顯然是與李然的觀念是有著極大的沖突。

只不過一開始,楚王還能居於下位,尚能做到禮賢下士,屈尊討教。但一旦當他贏麻了之後,他那孤高自傲的秉性也就隨之再一次的暴露了出來。

而這,也就是導致此後他與李然之間矛盾不可調和的最主要的原因。

所以,李然才會在彼時毅然選擇離開楚國。畢竟徒留無益,又何必再是留著自取其辱呢?

只是,楚王和李然之間,雖是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但畢竟侃侃數年,終究還是有著深厚的君臣之誼的。

更何況,楚王之安危亦關系著整個天下的安寧。所以,為此二者,李然對於楚王的這一場危局,亦是不能坐視不理的。

……

次日清晨,侍卒又端來了一萬碗野菜湯,不見一滴油腥,令他實是難以下咽。楚王只喝了幾口,便放在一邊,穿封戌看到楚王如此艱難,不由哽咽道:

“大王……”

楚王苦笑著,無奈的接過菜湯,並是接過話說:

“戌,你可見過寡人吃得這般的苦頭?”

穿封戌在心中略一思量,知道楚王的心思,便是進言鼓舞道:

“大王,當年晉文公逃亡十九年,又為追兵所追殺,路過衛國郊野之時,曾向野人討食,而野人授土以飼晉文公,可謂亦是受盡屈辱。但其最後終是回到晉國繼得君位,並是成就了一番霸業。大王如今嚼草以果腹,豈不正應了當年文公之志?或許,也不見得是壞事啊!”

“哎……此間道理寡人自是知曉,但只恨寡人身邊是無有賢良可用啊!”

“大王是何出此言?大王身邊之人可完全不弱於晉文公,晉文公身邊雖有狐偃、趙衰、魏犨等人輔佐,然大王身邊亦有陳公、椒公、右尹子革,再加內有卻宛、申無宇等人共佐之,又何言無人可用?”

楚王熊圍在穿封戌的這一番言辭下,心情也變得稍好了些。不過,依著他的秉性來說,讓他學晉文公那樣忍辱負重十九年,依舊是不可能的……

如是,終於是到得初一,伍舉、伍奢、然丹等人都圍在了楚王的左右,伍奢這幾日也已是去四處巡守,雖然其傷勢只好了個大半。

先是穿封戌環顧了一圈四周:

“大王,還有諸位,今晚乃朔月之夜,無有月相。按照之前與子明先生的約定,子明先生會親率軍在山下對吳軍進行侵擾。屆時我們可伺機而動,從那一處缺口逃下山去!子明先生也會派人前來接應,各位無需太過擔憂。”

這一切都是於一天前便已約定好了的,所以大家自是沒有什麽意見。

伍舉將那僅剩的五百將士只管是先收攏到了一處,卻也沒有說晚上要有所行動,只是讓他們做好防備,以免是漏了風聲。

此時,穿封戌又突然是想到一事,不禁問道:

“對了,大王的服飾甲胄可還在?”

楚王的服飾倒是還在,只不過其甲胄在瑣地慘敗後,便被一名護衛給穿走引開吳軍。

“有是有,卻也只存得一套深衣……”

“那還請大王取出,交於戌來,晚上戌或有大用!”

楚王點頭,便喚人是將那最後一身王衣給拿了出來,並是遞給了穿封戌。

而穿封戌則小心將王袍給塞入胸前,一旁的伍舉見狀,也立刻是猜出穿封戌的用意:

“陳公此舉,莫不是要效仿晉國程嬰?”

“只是以往萬一,若有不得已之時,也唯有如此!”

伍奢起身說道:

“陳公,此事還是由奢來做吧,爾貴為陳國縣公,任重而顯貴,不宜再如此冒險!”

穿封戌聞言,卻不由是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戌不過是一粗鄙之人,幸得大王賞識,不計前嫌,得此富貴。今大王有難,戌又豈敢貪生?諸位可誰都別與在下搶得這份救駕的功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