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黃瀛子，我有一件不知道的事。”蔣翼說。我看著他，顫著聲音問：“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你的心是否還如從前，如我們都是孩子的時候那樣只能裝下我一個人？就如同我一直以來的一樣。

蔣翼的眼瞳漆黑且深邃，他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字說：“黃瀛子，你喜歡誰？”十七歲的時候你喜歡誰？

我想知道，長大是不是就意味著爭執，成長是不是就意味著分離？曾經朝夕相處、耳鬢廝磨是否只是小兒女不諳世事的玩笑？

現在的你又喜歡誰？

黃瀛子，這個世界上，我有一個最想解開的謎題。這道我解不開的題，與你有關。

傍晚的寂靜，遠離了航天城千百公裏之外的巨大繁華城市的中心，我們生活了七年的小小的家的門外，初夏的香甜混合進了人世間的煙火。

我在物理競賽上能解開全世界同齡人都解不開的謎題，我在籃球賽的賽點可以精準投出絕殺的一球，我知道自己是誰，想要什麽——可是從小到大深信不疑的一件事，我說不清，也給不出答案了。

我沒有回答，啞著聲音，看向他的眼睛：“你呢，蔣翼，十七歲的時候，你喜歡誰？”蔣翼看著我，一字一句說：“我喜歡你，黃瀛子。”

“有一件事，我很小的時候就覺得我知道答案，甚至還覺得那是我在這世上最篤定的事。”他眼睛一眨不眨，“可是十七歲的時候，我發覺我不知道了。”

七歲你喜歡孫悟空的時候喜歡你，十七歲你喜歡流川楓的時候喜歡你，現在二十七歲不知道你喜歡誰，我還是喜歡你。

我的心突然跳動得厲害，緊緊看著他的眼睛。

此後此生，七十歲喜歡你，七百歲喜歡你、七千歲也喜歡你.那麽你呢？

“沒吹牛。”蔣翼回看我，夜色中，長睫毛下，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一件是雷震子喜歡誰，你知道另外一件是什麽？”

黃瀛子，你喜歡誰？“我喜歡你！”蔣翼，我喜歡你。

蔣翼說：“我活到現在，只有兩件事不知道。”“哈你又吹牛！”

我的視線已經模糊，奔過去回抱住他，如同七歲和十七歲的我那樣毫不設防，同手同腳，相擁執手。我們就這樣擁抱，仿佛倦飛得無望，卻終於看到看到了陸地的小鳥。

車子是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已經到了家門，我們下了車，蔣翼突然叫了一聲我的名字，“黃瀛子。”“嗯？”隔著那輛蘇聯老爺車，我看著蔣翼。

蔣翼，我喜歡你，此刻喜歡你，從小喜歡你。還有，十七歲我喜歡你。我十七歲的懵懂、敏感、迷惑、欣喜、傷痛都只為了你一個人。

“我回答我不知道。”我又想笑。

可不僅僅是十七歲，從我出生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喜歡你，只有你。

“嗯？”

十七歲喜歡你，此刻也喜歡你，在我們相守和分離的日日夜夜裏，我一直喜歡你。因為愛得太早，反而遲到了坦白。

我眨眼睛看著他，“那你怎麽回答？”蔣翼說：“不知道。”

因為太過熟稔，總怕誤讀了親昵。

我們兩個笑的肩膀都抖動起來。

蔣翼說：我喜歡你，從我不知道什麽叫喜歡的時候就喜歡你。黃瀛子說：我喜歡你，從我不知道什麽叫喜歡的時候就喜歡你。黃瀛子說：除你之外，我從不曾有別的愛情。

蔣翼突然想起好玩的事情，“你知道北投他們第一次看先導片的時候提了什麽建議麽？說怎麽女性形象都像是戰友，沒有愛情線呢？他們老總後來直接問所以雷震子喜歡誰？好像我媽在追的八點档，一定要所有人都得配良緣，幸福生活在一起。”

蔣翼說：除你之外，我從不曾有別的愛情。

“現在是要飛起來了。我還記得第一次看你們那個先導片，你那個得意的樣子。”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們開始愛的時候還那樣小，可我們要相愛一生一世，一直到老。蔣翼提問：十七歲你喜歡誰？

下了機場高速，窗外霓虹飛入雲霄，蔣翼開著車，看著窗外：“好快啊，我三年前回國的那次，雷震子還是一張紙。”

黃瀛子回答：十七歲我喜歡你。黃瀛子提問：十七歲你喜歡誰？蔣翼回答：十七歲我喜歡你。

蔣翼看著屏幕，長長的睫毛動了動。一路上，我們都沒怎麽說話。

太陽和月亮每天交替在天空中出現，雲卷雲舒的世界似乎永遠不會停下變化。

我沒說話，把手機遞給他。

我們長大，也許都不再是十七歲的模樣，十七歲的喜歡，會被珍藏，也可能會被遺忘，但也可能如我們，始終緊緊攥在手心裏。

“怎麽了？”

因為十七歲就是十七歲，十七歲的喜歡獨一無二，無可重來，此生珍貴。小小的島嶼，只容得下一只鳥的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