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關超眼睛明亮，一個字一個字說：“我把這輩子都預支給你，你慢點花，我一直陪著你。”新娘的眼睛也有了水光，“謝謝你來到我身邊。”

婚禮現場，關超單膝觸地，給新娘戴上戒指。

關超得到兼職的時候還不知道，店雖然不大，老板卻把握著當地最好的山貨來源。然而樹大招風，在店裏打工僅僅一周之後，關超便跟著老板進山看貨，卻也進了對頭的圈套。

關超張張嘴，半晌說：“能預支兩個月的工資麽？”女孩子痛快回答：“能。”

關超傍晚時分發現狀況不對，幾經艱險，那一年暴瘦的關超連夜背著被灌醉的老板逃出山寨。天亮的時候返回城裏，他後背的血色被漂染成淺粉，傷口已經被冷汗沖刷得泛白。

女孩子跳下桌子，“那你換了燈泡晚上就留下看店，包吃包住，一個月一千，下禮拜跟我爸去山裏看貨。”

女孩子莫名其妙的信任和兩個月預支的工資救了關超的自尊和父親的命，也給自己帶來了愛情和一輩子的家人。

“——會吧。”關超看著她跳腳的樣子，心裏默默想：你不是不會，你只是身高不夠。

新郎新娘擁抱的時候，台上和台下都哭成一片。我抽噎著，廖星攬住我的肩膀，拍了拍，沒說話。蔣翼在台上站在關超身邊，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女孩在高處看了他片刻，然後笑眯眯問：“那你會換燈泡麽？”

過了十七歲，關超最先做了大人。

雖然是問話，可似乎不被回答也可以。

從小長大的我們還都陪在他身邊，可亦菲、姍姍還有莊遠，還有好多好多我們曾經的朋友，都沒能見證這一刻。

高高的個子，眉眼鋒利，像個壞孩子，卻手腳局促。他問：“這裏招人打工麽？”

我們和關超一起長大，但是終究誰也不是陪伴他一輩子的人。這樣的相聚，我們也不知道還會有幾次。

於是，在街口最後那家古香古色、早早生上了暖氣異常溫暖的小店裏，正站在桌子上的女孩子看到一個推門進來的男孩子。

我看向身邊的蔣翼，不遠處的廖星、念慈、郭靖、明雨、鄒航.我們可不要再散了。

已經不知道被拒絕了多少回，那一年的深秋的最後一天，關超跟自己說“再試試找一份工作，這次不行就直接跳江算了＇。

然而，婚禮之後，我們返回北京，第一件事就是送別蔣翼和廖星。

父親第一年到非洲，聯絡不暢，無法跟母親開口，更不想告訴朋友。他逃課在外，在商業街一家一家地走，看到門就推開，機械地重復“這裏招人打工麽？”

不知道怎麽會這麽巧，他們倆定了同一天出國的飛機，分別飛往美國和澳洲，廖星晚兩個小時走。蔣翼照舊沒什麽行李，推著一只黑色的行李箱。

那一年的關超，異常艱難，專業課程要求太高，他的基礎太差，每天補習到昏天暗地。雪上加霜的是，學校輔助的專業培訓項目他也拿不出錢來參加。

這半年我們很少說起他畢業能否回國的事。我心知無望，勉強告誡自己不要耍賴。

新娘回抱他。

我跟自己說過的：我是大人了，如果真的留不住，一定不能再鬧脾氣，因為那樣最後悔的還是我，我不想後悔了。

關超從小就是那個樣子，肉麻的話不能當著更多的人說，這一句裏是他全部真心。關超看著新娘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我愛你，謝謝你。”

這一次，即使不情願，我也要好好說再見。

除了新娘，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了怔。

這個人來機場算是眾星捧月。郭靖和鄒航開了兩輛車，分別帶上我、念慈還有明雨。我見到他這幅大佬出街的樣子突然覺得沒什麽可傷感的了。

雖然是彩排現場，可是身邊卻都是親近的朋友的同學，關超給新娘戴上戒指一刹那頓了頓，他眼睛明亮，拉著女孩子的手說：“遇見你的那一年，我以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好了，可是就是老天爺那一年給了我最好的你。”

誰知蔣翼到了機場竟然先問了我一句：“廖星呢？”所有人當場沉默。

明雨看了我一眼，小聲在我耳邊笑：“以前是真迷糊，現在是裝迷糊。”她可真討厭！

“還沒到”我心裏有事，隨便答應他一句。

我尷尬笑了一聲：“可我現在也迷迷糊糊的。”還在圍觀的幾個同學都笑起來。

蔣翼頓了頓，說一句：“聖誕節如果不忙，我就回來。”我一下子擡頭，“說定了？”

真是世紀難題。

“都說了是不忙就回來——”

“當然讓人好奇，所有人都以為你常去六班是因為和廖星好了，可是其實只是去找關超；你天天念叨喜歡莊遠，可是明明跟蔣翼黏在一起，還有人說高考之後你和廖星在一起的，是不是真的？別人都明明白白的，就你迷迷糊糊的。所以黃瀛子，你到底喜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