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蔣翼進了廚房,問:“你吃哪個菜?“孜然羊肉、雞翅,鍋包肉。”

我開始換台,都是春晚的重播。

微波爐和炒勺的聲音陸續響起來,蔣翼又打開電飯鍋盛飯,“魚湯喝不喝?”“不喝。”

我一手抓了個蘋果塞進嘴裏,一手按著電視遙控器,“怎麽打不開了啊?”蔣翼踩著拖鞋轉身按開插排上開關,電視亮了。

我放下遙控器跟過來,坐在餐桌邊,“那天在鄒航家就發現了,你這手藝挺熟練啊。”

蔣翼轉頭:“去舅舅家了,讓咱們吃過了也過去。”

“鍋包肉火候比不了黃叔,別的也都沒差多少。”他倒不是嘚瑟,實話實說,“明天給你做個嘗嘗。”菜熱好了,我們對坐吃飯。

“我爸媽呢?”我盤腿窩到沙發上。

小時候我們有時候也會被這樣留在家裏,寫完作業就下象棋,下棋無聊了就叫來念慈和莊遠,四個人打撲克、唱歌、玩麻將。

蔣翼穿著薄薄寬松的衛衣,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什麽。爸媽都不在家,茶幾上留了紙條,滿滿一桌子飯菜只要熱一熱就可以吃。

今年蔣翼回來了,我們家卻從航天城搬了出來,念慈過年去了香港分部培訓,莊遠更不知道在哪裏,已經一年多沒有他的消息了。

我揉著眼睛抓過手機,有一條短信回復:“睡醒了。”我一個打滾坐起來,趿拉著拖鞋開了門。

兩人一時間沉默,只有電視喧鬧。蔣翼突然起身問:“有沒有啤酒?”

房間裏靜悄悄的,偶爾有外面傳來的小孩子放鞭炮的嬉鬧,屋子裏暖氣很足,床頭的城堡鬧鐘嘀嗒,時針過了兩點,廚房裏食物的香味淡淡地傳過來。

“有,冰箱裏。”我看著他取啤酒的身影,埋頭吃飯,含混著問了一句:“你畢業之後能不能回國?我到底問了出來。

再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太陽已經過了午。

蔣翼開冰箱的手停了片刻:“回國幹嗎。”

我看了會兒書竟然也有點迷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沉沉睡著了。似乎好久沒這麽安心地睡過,搬到新家之後我似乎認床,總是玩了半宿才胡亂睡著,也總是做亂七八糟的夢,很不踏實。可這一覺卻出奇地安心,仿佛回到了航天城的家。

“——國內很好啊,很好發展,你要做動畫也不會太難找到項目吧,國內動畫制作也才起步,做原創的話,電影票房也在積蓄啊,也很好賺錢啊——”

半天沒有回復。竟然還真睡著了.他這是有多累。

蔣翼開了啤酒,喝了一大口,晃了晃罐子。

“你睡著了麽?”“你真的困呀?”“你就不餓麽?”——

我仍舊自顧自說:“我跟跑電影的同事聊過天,說這幾年電影市場會有爆發,你不是有一個技術團隊嘛,國內合作肯定很多的——”越說越覺得又假又空,聲音也越來越小。

我拎著遊戲機鉆進自己房間:“我還沒睡醒呢,吃飯了再叫我.可真鉆進被子根本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發短信給蔣翼。

我有點沮喪,低頭說了句:“我很孤單的,在北京一個人。”蔣翼搖晃啤酒罐子的手終於停了。

我媽順手給他關門,轉臉沖著我說:“一大早上起來洗臉了麽?刷了牙了麽?被子怎麽還不疊?昨天晚上幾點鐘才睡的?跟你說了別總熬夜就是不聽,早上看你電腦還開著,費電不說你怕不怕輻射——”

沒有立刻懟回來,也沒有正面回答問題,是蔣翼少有的樣子。

我握著遊戲機在沙發上正好和他房間是對角線,撩起眼皮,看到這個人站在床邊喝了牛奶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喝掉啤酒,轉身又回到冰箱邊拿出一罐:“不是還有念慈他們麽?”“那能一樣麽?”我脫口而出。

我當時旁觀還覺得他倆想太多,誰知道這人還真回來了,雖然過一陣還是要走。蔣翼洗漱好,我媽已經連被子都給他鋪好了,枕頭拍軟,床頭是一杯牛奶。

時光有一瞬間閃回。

倆人就顛顛買了四室的。

2001年初夏,13號樓下,小花園裏,蔣翼安慰中考前沮喪的我。同樣是小孩子的他許諾一定考進統招,騰出一個名額讓我上九中。

當初買房子的時候,我爸說三室就夠了,我媽問:“蔣翼回來還睡沙發?”我爸一拍大腿,“可不是呢!”

“我們都去了九中,就你去了六中,多沒意思。”“還有關超他們呢——”

我臉都沒洗穿著棉睡衣在旁邊窩著玩遊戲,看蔣翼笑著乖乖點頭:“好。”新房子是四室一廳,爸媽一間,我一間,書房一間,客房一間。

“那能一樣麽?”時光重合。

三年不見,我爸見到他連眉毛都笑起來,又是抱又是摟,轉身就進了廚房,煎炒烹炸忙活起來。我媽擡手摸摸他的臉,笑問:“身體結實了,可是臉瘦了。連夜的飛機回來困不困?早就專門給你準備了一個屋子,先洗個澡,睡一覺醒了咱們就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