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如這個男孩子所說，他從不曾騙過我，我也從來習慣信他。

這個人答應的事情從來說到做到，答應了就不會忘了，不管是洗碗還是考進統招。他既然說了我能考上九中，那就肯定能上。

多少年之後的蔣翼，仍舊是說一不二的，腦子聰明，意志堅定，除非他想騙人，否則說話從不落空。當然，後來的我會知道，若是蔣翼真想騙人的時候，那也就沒人能猜得透。

倆人狼吞虎咽吃了東西，又各自做了一張卷子。我眼皮都睜不開的時候，聽見蔣翼起身去洗碗，心裏莫名很放心。

讓人猜不透的蔣翼，其實也最讓人傷心。當然，這也是後話。

一筷子排骨直接塞進我嘴裏。黃瀛子嚼著排骨跟著他笑。

我帶著背水一戰的心態通知了爹媽要參加晚上的家長動員會，到了學校繼續背水一戰地復習。

蔣大爺嘿嘿笑，作勢要往自己嘴裏遞。“哎你！”

關照在我身邊長籲短嘆，指責我背叛六中聯盟。我被昨天跟我媽還有蔣翼表的決心鼓動得心潮澎湃，理也不想理這個家夥。

蔣翼面不改色夾了那塊排骨，“要這塊？”“嗯哪。”

晚上的動員大會是在學校禮堂，我們先一步到，等著家長下班才陸續進入。

“啊，知道。”我和蔣翼一縮脖子，面對面吐吐舌頭。我吃著碗裏的，眼睛盯著他碗裏的一塊排骨，那一塊的肉似乎很順——

寫了一天的卷子頭昏腦漲，我坐在那很想睡覺，看到我媽的時候眼神呆滯地張了張嘴，被香噴噴的手摸了摸額頭，才覺得眼前的迷霧散了，順勢把臉埋進媽媽的手裏，鼻子蹭了蹭，哼唧了兩聲，就聽蔣翼在旁邊“嘖嘖”了兩聲。

倆人躡手躡腳進了屋，我從廚房盛了滿滿兩大碗帶進房間，剛放在書桌上，就聽見我媽在隔壁說了一句：“吃完把碗洗了。”

錢老師問：“蔣翼你家長出差誰給你開會？”

“家裏土豆燉排骨還熱著，咱們回去吃吧。”“行吧。”蔣大爺恩準了，跟我上了樓。

“我給他開會。”我媽說，“昨天晚上剛跟他爸媽通過電話。”

“沒吃飽。”嘖嘖，這可真少見。

“行，他成績倒是不用擔心，就是還太貪玩，球打得有點多。剩一個月考試了，得減少室外活動，用不著那麽大運動量，也免得受傷，得管著他點。”

“嗯。”我剛跟上，就聽見剛耍了酷的人肚子叫了一聲。“你晚上沒吃飯啊？”我問。

我媽點頭：“我剛跟他聊過，考試前就每天跑跑步，暫停打球了。”

“那走吧，回家。”

“嗯。”錢老師表示滿意，“黃瀛子這幾天學習態度也很不錯，沒怎麽看漫畫開小差。她主要的問題是注意力不集中，還得認真些，得把考試當回事，拿出狀態來。真到考場上，認認真真別漏題，答題卡別再填錯行，就沒什麽事。”

我也站起來，回看他，男孩子明亮的眼睛裏仿佛有一片星空。“嗯，能行！”我重重點頭。

特意從市裏早回來開會的明雨媽媽在一旁說：“明雨說瀛子作文寫得好，沒準有驚喜。”郭靖媽問：“老師你看我們有希望上九中不？”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就保證正常發揮能進前六名就行了。”蔣翼跳下石凳，擡臉看我，“這個你能行吊2”

“自費名額沒準能排上，不過聽郭靖說想去六中。”“那我們看他成績填志願吧。”

“可是統招要進全市前二十，也沒那麽容易。”我吸吸鼻子，有點放心，又有點想哭，“你能行麽？”

錢老師點頭，一一跟家長們說：“明雨就是別太緊張了，正常發揮；亦菲和雯雯也是，她們最近狀態都比較緊；念慈心態和成績都沒什麽問題，我最不擔心；姍姍得把工夫花在學習上；劉鑫就準備三中吧，六中自費估計也夠不上——”

“打住，又翻舊賬，我那時候就壓根沒答應過你，而且那事我爸媽都沒轍。”雖然是這麽回事吧——

一群家長一一記錄，快開會了才陸續回了座位。錢老師點名問：“還有誰家長沒到麽？”

“小時候說搬到同一棟樓不就騙我！”

全場靜默了片，關超一個人在角落裏，淡淡說：“老師您先開吧，我爸估計給忘了，甭等他了。”錢老師頓了頓。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郭靖爸爸說：“錢老師，有什麽事我轉達吧。”

“哪有你說得那麽輕松？“大概率事件就是會發生。”“瞎掰。”

錢老師看了底下一眼，才說了一句：“行吧，那咱們就開始——”門就是在這一刻被踹開的，說是踹，就真是踹。

我愣愣地擡頭，看著男孩子精密地計算著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夜色中，唯有高挑的個子睥睨時空，仿佛全世界的難題在他眼裏都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