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美麗的夢

其實早前她也聽到一些,去水廠路買菜,她戴著口罩,迎面遇到機床廠的春華,春華一低頭,裝作沒看見家文。結果當天就在菜市遇到過去北頭的門鄰大蘭子。她跟家文說了好久。老房子還是小健住著。生的兒子有點愣頭青。大康過得不錯,兒子是混世魔王。又說了敏子、惠子、智子的情況。敏子準備送兒子出國讀書。惠子單幹。智子老公在外打工兩地分居問題多多。家問感嘆大蘭子消息靈通。最後,大蘭子才說女兒出嫁了。說嫁得不錯,但就是遠。又神神秘秘說:“克思耳朵不太好,別人說話,他都聽不見。”

家文道:“不關心。”

家文第一反應,聽不見好,報應來了。但並不露出來。老天有眼。家麗見家文有些出神,拍了她一下,換話題說:“何其慶真來了,店就開在香港街,賣墻紙。”

家麗不屑地,“那離家遠了。”

“住哪?老五的房子?”

家文淡然,“他們一貫巴高望上。”

家麗感嘆,“單買了一套,還別說,這人還真不錯。”

“說嫁了個同學,蕪湖的一個幹部家庭子弟。”

家文欣慰地,“傻人有傻福。”

家文有些驚異,聽說她上高職,算算,才畢業,真是能抓住機會。“沒聯系。”家文一言以蔽之。

兩個人又談起秋芳、劉媽、秋林,都說沒消息。可能上海生活得如意。早都忘了這裏。

回來家麗、建國和家文一起上山。自從鬧掰後,她們三個便單獨行動,上電視台山,想給常勝上墳,再一起去看看衛國。山上野花開了,是那種小黃花。爛漫地。家麗和家文一邊走一邊說話。建國一個人走在頭裏。家麗說:“前個遇到軍分區老門鄰,說你黨校大伯哥那女兒,出嫁了。”

常勝的墳在半山腰。到地方,建國放下草紙,旋好,找石頭壓著。家麗和家文找樹枝,各找了一根粗些的。才去墳周圍清理雜草。一擡眼,卻見常勝墳前的碑換了。看得出來是個新碑。

家文為難,只好用緩兵之計,“還早著呢吧。現在先不考慮。”能怎麽說呢?說好,未免太倉促,說不好,又有點傷了老範的心。半世夫妻,相濡以沫,足矣。何苦在操心身後?又或者,家文本另有打算。家文勸,老範也不強求,暫且作罷。

家麗估摸,估計是那幾個小的生意不好做,老求常勝保佑。也許真高人指點。那碑文上明白寫著,立碑人,孝女和女婿:何家藝、歐陽寶;何家歡、方濤;劉小玲、小何;何家喜、閆宏宇。

清明節,家文陪老範去壽縣走了一趟。老範給他爸上墳。發妻的墳,歷來都是老範一雙兒女去上,他不操心。年年都是走個形式,紀念哀思。這年去上墳有人在賣墓地,帶著去八公山看,說山清水秀。老範經不住銷售忽悠,有點動了心思,想趁便宜入手一個。他和家文的夫妻做了有年頭,多少年夫唱婦隨,倒也和睦。轉了一圈,老範提議,“要不買個雙的吧。”意思百年之後,兩個人躺在一起。“怎麽樣?”他看著家文。

家文看著碑笑出來。應該是何其慶來淮南之前立的,並且是集資。只是太過隨意,懶惰。何其慶出了錢,卻只得到一個小何的稱呼,連個大名都沒有。實在不遵禮法,沒有文化。

“胡扯!我還沒死呢!”美心激動。護士趕過來,皺著眉頭,“二號床病人情緒不要那麽激動!”

家麗唾,“他們就這樣,腦子被雞踩了。”

家藝笑道:“沒人想,可我怎麽聽說,房子已經過戶給老六了?媽,你不會連遺囑都立好了吧。”

三個人笑了一番,又嚴肅地拜拜,再沿著山路向西,朝衛國的墳去。前一陣市裏來個新領導,要搞旅遊業,下令遷墳平墳,電視台山上的墳動了不少。但經海外華僑來鬧,上升到國際問題,平墳的事不了了之。後遺症卻是,整個墳山變成了亂墳崗。衛國死的早,一直沒立碑。年年來都是按照大概位置,記住前後的墳:他前面是個姓胡的,後面是個姓袁的。找到這兩個,便能找到衛國的棲身之所。只是今年一派斷碑,倒的倒,拆的拆,三個人鎖定了大概方位,開始找胡和袁。找了半天不能確定。後來卻發現姓的碑倒在地上,碑文倒扣,翻過來才看到。

猝不及防。美心雖然輕微腦梗,但腦子還是轉,故意壓低聲音,“什麽怎麽辦,放那放著,我不死,誰也別想。”

確定了。那一簇小小的墳包,就是衛國的。

家藝忽然問:“媽,家裏那房子,後來怎麽辦了?”

家文有些難過,自言自語,“回頭立個碑。”

美心無心管這事,敷衍著,“有學上就行。”

家麗說:“等光明參加工作了,讓他立,這個還是得孝子立。”家文說是。建國把炮仗掛上。燒了紙,放了炮。家文在衛國墳前叨咕,“保佑我們,有事去找你哥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