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管到十八

家麗本不是來談此事的。他這麽說,更加驗證了她此前的猜想。為民是個好大伯。家麗覺得有必要解釋,“你誤會了,我只是路過,洋洋的事,該怎麽就怎麽,但盡量讓孩子少受傷害。”

為民以為家麗是來找他談洋洋的事。於是趕忙表態,“你放心,只要洋洋姓湯,我就管到十八歲。”

為民又要給家麗拿面包。家麗婉拒,“我還有點事,你先忙。”家麗不打算跟他同路回家。

夜色如水。路邊不少大排档,老板親自炒菜,掂鍋上方火苗躥得老高。路邊下水道口都是泔水痕跡,烏突突地,比夜還黑。家麗揀著路跳過去。信步往前,竟走到新星面包房門口。為民正跟員工交代事情,店子快打烊了。一擡頭,四目相對。為民主動走下台階,向家麗。他的腿雖然裝了假肢,但還是不舒服,走路一點一點地。走近了,面對面站著,兩個人一時都不知說什麽好。半輩子過來了。本來無交集,因為振民的事,又攪合到一起。

晚上躺在床上,為民跟秋芳商量洋洋的事。

“好。”家麗掛了電話,悵然若失。她不禁為洋洋的未來擔憂。衛國去世,光明還有家文護著。振民走了,小玲卻不在身邊。不過她相信同為大伯,為民和克思是兩種人。

秋芳尊重丈夫,問他怎麽打算。

小玲又說:“洋洋我現在也顧不上,他的生活費還是從租金裏給,有機會我再回去。”

為民道:“老二兩口子沒孩子,還不如讓洋洋跟他們過,就當過繼。錢上面,咱們多補貼點。”

“沒問題。”家麗爽快。

秋芳說:“錢倒好說,你覺得老二兩口子能願意麽?孩子這麽大了,過繼也難培養感情,而且這些年洋洋跟他二伯二媽也不算親。最主要小玲還在,雖然在外頭,但到底也是個媽。這個血緣關系到什麽時候也變不了的。老二那麽小氣的人,他會覺得是幫別人養了兒子。”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才說:“姐,你幫我墊點錢,從那房子的租金裏扣,我現在回不去。”

為民嘆了口氣,“那就咱們養著,反正小芳也出去了,無非多一雙筷子。”秋芳道:“我沒意見,不過孩子不是你一家的孩子,回頭跟家麗他們那邊商量了再說。”

家麗快速地,“湯振民心臟病突然不在了!”

過了“五七”,秋芳打電話找家麗,讓她有時間過來談談。家麗大概知道,是談洋洋的問題。吃完晚飯,秋芳讓麗俠帶洋洋到店裏轉轉,人支開了,家麗才從何家到湯家。為避免尷尬,為民也在店裏忙,秋芳代表他。因此這場會談等於是秋芳、幼民和家麗三個人談。家麗來了,打了個招呼,秋芳已經泡好陳皮茶,消食。家麗神色嚴肅,坐下。秋芳主持,說:“都說說吧。”

小玲聽不清,連著問:“姐你再說一遍,剛沒聽清。”

幼民先說話,“嫂子,麗姐,關於洋洋的事情,我看好辦。”家麗和秋芳都點一下頭。幼民繼續說:“無非是,誰的孩子誰負責,這種情況家文姐也遇到過,家文姐不也沒放棄兒子麽,父親去世,母親在,那從法律上說,那就應該母親帶。”

路邊拖拉機駛過,突突巨響。

幼民的話讓秋芳感到既意外,又在情理中。意外是因為,為民此前已經跟幼民談過。幼民的意思是,他不管,沒什麽意見。可等到正式商討,他又突然有意見。說情理中,是因為秋芳大概預料到幼民會說些牢騷怪話,主要緣由估計離不開一個錢字。如果湯家繼續撫養洋洋,他作為二伯,怎麽好意思不出錢。

明明準備好的,到嘴跟前,突然又覺得說出熟人的死訊那麽難。家麗吸一口氣,聲音不大,“就是湯振民他……”

秋芳態度平緩,對幼民,“老二,說完了?”幼民表示說完了。秋芳對家麗,“阿麗,你說說。”

“大姐剛才你說什麽事。”

家麗有備而來,隨即道:“這個孩子姓湯,但也有我們何家一半的血。現在振民突然走了,誰也料不到,於情於理,老五都應該把這個孩子撫養起來。但現在老五在福建,不怕你們笑話,她又嫁人了,剛生了一個女兒,一時半會讓她回來也不現實。要是把洋洋送過去呢,一個是上學生活孩子會不適應,再一個,究竟是到了人家的屋檐下,孩子也受委屈。所以我跟老五商量了一下,如果你們願意帶帶孩子,老五願意出撫養費,每個月該多少是多少,如果你們實在不方便,不願意帶,那就我們何家帶,撫養費,你們這邊多少出一點,畢竟洋洋還姓湯。說句不該說的,湯家,也就這一個獨苗苗。”

“也不說一聲。”

幼民聽到獨苗苗的話,有些不自在,乜斜眼,諷刺地,“能生就得能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