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風暴中心

“有個定期得現解。”建國說。

“小冬的贊助費。”

“家裏還有多少錢？”家麗對錢不敏感。建國也糊裏糊塗的，反正知道，不多。兩個人洗了碗，關上門，打開床頭櫃，拿出小鐵盒子，取出活期存折、定期存單，還有國庫券。

“什麽錢？”

“現在解有點虧了。”家麗說。

“錢取出來了吧。”家麗問。

“總不能去借。”

“你們打你們的。”建國反倒不好意思。

“借一下，利息就能還能保住。”家麗想了想，“我明天先去想想辦法。”

“幾個姐們兒都下來了，悶。”家麗解釋。

軍分區小池塘，小年和小冬並排站著。

建國心裏一暖。他的想法，不用說，她都知道。

“以後老實點。”小年對小冬說。

家麗心裏清楚，知道他可能對她打麻將不滿，頭也不回地，“知道，就玩這幾天，小年走了就收攤。”

小冬點頭。從今往後沒人罩著他了。

說完，建國又開始交代去部隊的注意事項，比如服從上級命令，不能當逃兵等等。小年這邊耳朵聽，那邊耳朵出，只顧著吃排骨。吃飯後，家麗刷碗。建國做菜可以，但討厭刷碗。小年和小冬出去玩。他站在家麗身後，不言不語，就那麽看著。

“我就讀我的書。”小冬強調。

家麗看看建國。建國說：“明天我去交。”

“終於去部隊了。”小年說。

“媽，明天要去學校交錢。”小冬說。

“部隊就那麽好？”

飯做好。建國虛留了麻將搭子們一下，大家都有眼力見兒，收了牌局，各回各家。家麗一家子圍坐著吃飯。雞蛋炒銀魚，豆芽湯，一個燒排骨。小年要走了，這幾日天天開大餐。

“當然。”

他不好意思面對這麽多熟人。一進屋就鉆進小房間。躲著。

“部隊又不能談戀愛。”小冬說。

對過大姐打了一張發財，笑，“呦，你們這也太清正廉潔了，這沒什麽大不了，不過退一步說，就算建國不張羅，那人家負責分配的能不知道小年是你們的兒子？呵呵，既然知道了，分的時候自然就手下留情，根本不用你們說。算命裏頭說，父母就是印，是庇護，自帶的，小年命好。”這話建國無從反駁，訕訕地笑，又轉回廚房。小冬也回來了。他小升初，考重點中學失敗。最後上龍湖中學，議價的。需要交贊助費。是一大筆錢。

“偷偷談。”小年說。

家麗打出一張東風，補充，“這個我可以證明，我們老張最深惡痛絕的，就是走後門，小年這次的去處兵種，都是自然產生的。”

“哥。”小冬叫了他一聲。

建國聽不慣這話，戴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笑著糾正，“我們可沒走後門，這地區分配，是聽天由命的。”

“嗯？”小年偏過頭看他。

“哎呦，那舒服，有個當爹的罩著，真不錯。我們隔壁那家的小子分到西寧青海，簡直流放。”打牌的嚷嚷著。

“你是不是喜歡湯小芳？”小冬對哥哥知無不言。兄弟倆沒有秘密。“胡說！”小年下意識否定。

“消防兵。”

“那天你們在菜地……”他們家在樓下有一小塊菜地。種了草莓。小冬不好意思往下說，兩手交疊，開合了兩下，空氣受到擠壓，呼哧呼哧響。

“什麽兵種？”

小年和湯小芳彼此奪了對方的初吻。

小年自己答：“馬鞍山。”

“不許往外說。”

家麗上家問：“分到哪去了？”

“絕對保密。”小冬說。

家麗道：“也就這幾天，沒幾天神下（土語：逍遙自在）了。”

“我和她不可能。”小年很認真地。

小年回來了，進門把鞋子一踢，笑呵呵地湊過去，“媽，打起來啦，輸了贏了。”這小子凡事求個輸贏。家麗說：“一邊去。”坐在家麗對過的大姐笑問：“小年什麽時候走？”

“有什麽不可能的。”

是家麗和幾個下崗的老姊妹在打麻將。建國招呼了一聲，去做飯。表現良好。事實上，麻將在建國眼裏，那是四舊，如今在淮南，不知道怎麽又興起來了。家麗下崗心情不佳，一時又沒有去處，打幾盤，建國可以理解。但他不喜歡。

小年突然失卻自信，“我那麽爛，她那麽好。”

建國進門就聽到呼隆隆的聲響。

“你不爛。”小冬肯定哥哥。

每天都在跟信貸打交道，家歡知道田家庵區的企業，幾家歡喜幾家愁，雖然目前哀鴻遍野，但也不是沒有發展好的。那種大型國有企業就不用說了。電廠、化肥廠，發展得都不錯。像一些小的集體企業，像石棉瓦廠，第三玻璃廠，效益都不錯，淮南亨得利鐘表眼鏡公司甚至躋身全國集體商業一百強。田家庵在走向開放，今年分別在綏芬河、廈門、海口、北京等地設立辦事處，作為對外開放窗口。都是機遇。就看你想不想，抓不抓。家歡當然知道，國企改革有它的問題，矛盾尖銳，可作為個人，掙紮有用嗎？時代的龍卷風襲來，抵抗是無效的。最好是在風暴中心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