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人間美味

“你爺爺那事兒，絕對絕對絕對跟我爺爺沒關系。”常勝同樣微醺。

“什麽誤會？”大老湯已經有點醉意。

大老湯道：“你爺爺那就是見死不救！”忽然泫然，喉頭哽咽，“我爺爺死了以後，你知道我爹吃了多少苦麽，扒樹皮，挖草根，要飯，在鎮江被人折了一根手指頭，還被日本人打。”

常勝並不動怒，反客為主地，“老湯，想多了想多了，要不要來點酒。”大老湯一愣，“那來點，來點。”常勝掏錢，酒上來了。服務員給了小開口杯。兩個男人對飲。喝的有點興致了，常勝才說：“老湯，過去我們一直有誤會。”

“那你應該恨日本人！”

大老湯冷笑一聲，“行啦，你我之間，就不用這樣了，多少年的‘交情’，你有幾根花花腸子，我還能不知道？何常勝我告訴你，想加入黨組織，就是要經過黨組織嚴格的考驗，沒有那麽多人情後門可走，那歪門邪道，跟四人幫一樣，最終是會被打倒的，”說著，吸溜一口牛肉湯裏的粉絲，教育的口吻，“你這小子，一輩子想冒泡，我跟你說，沒那麽容易。”

“日本人恨！你老何家我恨！沒有你們我的日子好過得多！”

常勝道：“也沒什麽具體事。”

常勝道：“你現在過得不好麽？你就不想想，如果你們家當初還留著那幾畝地，土改反右四清，你能躲得過去，當了富農你還想入黨？老湯，都是命，都是命！咱們不要在這命疙瘩裏繞繞，要向前看。”

大老湯坐下，吃了兩口燒餅，喝了一口湯，舒坦。來淮南這麽多年，早已入鄉隨俗，喜歡喝幾口牛肉湯。“說吧，什麽事？”

大老湯舉杯，“你前頭都是屁話，就這句我贊同，往前看，四人幫打倒了，咱們往前看！”兩個人喝。

“飯總是要吃的麽？”

一會，常勝言歸正傳，“老湯，最近區裏又開始掃黃。”

“不用這麽客氣吧。”大老湯坐下，口氣很硬。

大老湯擡起頭，莫名其妙地，“你說什麽？”

回民飯店，常勝夾著公文包進入，揀了個僻靜的座位坐下，要了兩碗牛肉湯，四個燒餅。服務員端上來，沒多會，大老湯進店門，打量了一圈，見常勝在一角，徑直走過去。

常勝又說一遍。

美心半打趣半嗔：“你就是屬豬八戒的。”

大老湯怪笑，右手食指亂點，“你小子，不學好是不是？”

沒頭沒腦。一桌詫異。家歡笑呵呵繼續，“讓我有機會吃到這人間美味，嘿嘿。”

常勝迅速從包裏拿出一只小本子，遞到他眼跟前。

家歡突然大叫一聲：“媽！感謝你把我生出來！”

大老湯嘟囔著什麽東西，慢悠悠翻開，酒瞬間醒了，“你從哪弄的？！什麽目的？！”

一聽這麽稀奇，眾女兒皆搶著品嘗那魚湯，又吃魚肉，好像那是唐僧肉。

常勝不改笑容，“老兄，別緊張，就是壩子上撿的，那會不是地震麽，我看字跡跟老兄有點像。”

“不是一般的鯰魚，”美心一副老師教育學生指點江山的樣子，“這是鳳台縣淮河峽山口的淮王魚，是淮河裏頭的王。”

大老湯不說話，腦子在迅速轉。

家藝接話，“長胡子的，那是鯰魚了。”

常勝道：“老兄，我是真把你當成朋友才請你來吃這頓，完璧歸趙，要真有什麽，或者藏了禍心，直接往上頭一送不就得了，費這工夫？以前的事我看都過去了，還是那句話，向前看。”

“這魚長胡子。”美心說。

旁邊桌子來了新客。大老湯連忙把手抄本抓了，掖在褲腰裏。面子上下不來。轉臉一看，是他二兒子幼民跟幾個男孩來吃飯。大老湯一見有些火氣，“湯幼民！”叫他大名，問題嚴重了。幼民的朋友一見大老湯在，深知其火氣，匆忙四散，只留幼民一人。“爸……”湯幼民怯怯地。

美心笑對老太太，“要不怎麽說是小孩子，能經過多少見過多少？”老太太說：“別說她們，就是我以前也沒見過這個魚。”

在老爸面前，他不得不是個慫包。

家文、家藝連忙各挖一勺。小玲和家喜也嚷嚷著先喝湯。家文問美心，“媽，這是鯽魚湯？”

“晚上不回家吃飯，來這浪什麽？”大老湯質問。

喝一口，老四閉眼，享受狀。

“不是，有個同學過生……”幼民支吾。

老四來端菜。美心拿手指戳她一下頭，“餓死鬼投胎！”最後一道菜，魚湯。老太太親自端。真需要一點技術，湯水齊至湯盆邊沿，一不小心就會灑出來。老太太手皮厚，也不怕燙，穩穩地，端上桌了。老四家歡笑呵呵地，拿過勺子，迅速挖了一勺，盛在碗裏，“爸不在家，我當試菜員了，毒死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