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個牢籠

家藝、家歡一下就炸開了。家文拉了姐姐一下。

說話間,家麗就要裏沖。幼民躲在哥哥身後,尖叫著:“你爸才是壞蛋!我爸被你爸打了,鼻子都流血了!”

家麗袒護爸爸,“你爸被打?哼,打人的人被打,作孽的人被虐,很公平嘛。”輕佻的口吻,是對湯家的挑釁。

家麗指著為民,“你爸到底怎麽回事?!老揪住我爸不放!人都被打成什麽樣了?!不行,我必須找你爸說個明白。”

為民竭力壓制激動情緒,“現在不適合談這個問題,我會再去了解情況。”

兩軍對壘。大戰一觸即發。

“不用,有什麽現在說。”家歡道。七嘴八舌,都說現在說。

狠勁敲門。為民帶著幼民出來了。家麗隱約聽到裏屋有哭聲。是大老湯?她從未聽過大老湯的哭聲。這個專橫跋扈的胖子從來不會哭。“出去說話。”為民還是很冷靜。幼民故意拿出兇狠眼神,家歡回敬他。“就在這說!”家麗正在氣頭上。

為民有點惱火,“說什麽?家麗,人不能不講道理,我爸現在鼻青臉腫渾身是傷,上次從樓上摔下來,我不認為責任全在你,可這一次,你爸就是有一百一千個理由,也不能把我爸打成那樣。”

“怎麽了爸?”家麗不理解,才出去幾天。她爸怎麽鼻青臉腫的。常勝憋著氣,不說話。美心恨道:“還能怎麽著?被大老湯打的!”又是他!家麗氣頂腦門,也沒有思考。大老湯一個胳膊剛折將好的人,哪有能力把常勝打成這樣。老太太阻攔,“別去!”可家麗哪裏聽得進去。幾個妹妹見了大姐要去“復仇”,也都跟著,除了老五老六太小不能去,二三四都隨家麗直逼湯家門戶。

他爸被打成那樣?那我爸呢?!家麗氣不打一處來。“湯為民!你別賊喊捉賊!今天必須要有個說法。”說著,家麗上前撕扯為民,為民讓著她。可越是這樣,家麗的撕扯就越大力。為民道:“要打架可以,咱們出去打。”家麗也不怵。一行人拉拉扯扯到了院門外。擺好架勢,家麗打算給為民來個背摔。就像當初那樣。可畢竟不是從前了。為民已是二十出頭的大小夥子。家麗使出技法,為民卻巋然不動,轉身,一壓,家麗的胳膊反倒被壓住。

無精打采。一路什麽話也沒有說,三個人分三個小組,輾轉回到淮南。時間沒有延宕。家麗剛進家門就聽到屋子裏一片嘈雜。她連忙放下包,進裏屋探看,卻見幾個妹妹圍在床畔。家文、家藝、小玲垂淚,家歡嚷嚷著要報仇,老太太抱著家喜。美心手拿老虎油在幫常勝點藥水。常勝發出痛叫,仿佛剛從火線上下來。

家麗憤然,“我老何家跟你們老湯家,一輩子都好不了!”

秋芳的傷痛,家麗也不知道怎麽辦。這完完全全是個意外,是個事故。這件事需要有人“負責”。這個人,只能是為民。然而家麗還是覺得自己“連累”了秋芳。

不久之前還海誓山盟。一轉眼,又成了不共戴天。湯為民和何家麗同時感覺到,兩個人的距離太遠了。走在一起,除非天地毀滅,兩家都毀了。為民把家麗壓在身下,小聲說:“現在你不應該火上澆油!要先弄清楚情況。”家麗眼神充滿殺氣,“情況就是,我爸被打了,很可能殘廢!”為民急得顫抖,“問題是我爸也被打了,打人的是你爸!”

言語露骨。家麗喝斷他:“不要再說話!”

“那我們就各為其主!”手用不上,那就上嘴!家麗咬了為民一口。沒辦法,為民只好加大力氣。家麗被壓痛了。家文和家藝連忙上前幫姐姐,家文拽他胳膊,家藝手指插他鼻孔。那邊廂,家歡和幼民一人手裏拿著跟樹枝,鬥得正酣。自從上回淮濱大戲院男廁所戰敗後,湯幼民一直憋著股氣。他不服。他不相信自己鬥不過家歡。這段時間以來他苦練棒法。只為今天。

“這個檢查一定有問題,都是赤腳醫生,她們懂什麽膜不膜,都是亂說,那天我根本,根本就沒有進去!”

可是,平時練的都是虛招。所有的棒法,在家歡的一通亂舞面前似乎都不起作用。任憑他一個棒子舞得如暴雨狂風,家歡卻總是直刺過去,一箭穿心,一招制敵。見姐姐被打。家歡嗷的一聲,手勁加大,一棒劈至鹵門。棒尖劃過臉頰。幼民哎呦一聲,捂住眼睛。跟著,血流下來。

秋芳低首,垂淚,無言。

為民見弟弟受傷,一把推開家麗,暴喝一聲,“夠了!”

“誤會,是誤會。”為民只能這麽說。

趕忙抱起弟弟往醫院跑。

知青住所,張秋芳神情落寞。鎮醫院的檢查結果是,處女膜破裂。這令秋芳羞愧難當。湯為民百口莫辯,“我不是故意的,那天……不是……”家麗使眼色,讓他閉嘴。他那“生米煮成熟飯”的策略太上不了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