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五妹隨母

常勝道:“主席的女兒也不姓毛!姓什麽就是個符號,有什麽大不了?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老太太不得不幹預,“常勝,她是你女兒,不跟你姓跟誰姓?”

“那跟誰姓?跟天王老子姓?”老太太也覺得兒子胡鬧。可她知道常勝有多固執。他是一家之主。

“什麽意思?!”美心激動。如假包換的女兒,姓都改了?滑天下之大稽。

“跟美心姓,姓劉。”擲地有聲。

常勝擡起頭,“老五別跟我姓。”

美心氣極,“好,跟我姓就跟我姓!這個家也得有個人跟我一條心!”

“外頭都亂叫,總不能老叫大頭。”

就這麽定。事不宜遲,美心賭氣,隨口一說:“劉小玲,老五就叫劉小玲!”家歡問:“媽,老五叫劉小玲,那還算不算我妹?我不想再當家裏最小的,劉小玲要是我妹,我就不是最小的了。”

“我不取。”常勝不看她。

美心摟臉給家歡一巴掌,“她是你妹,是你親妹!記住了吧!”

飯吃得差不多,美心才說話。對常勝,“老五叫什麽?”

家文、家藝被發狂的媽媽震撼。都不敢動,不敢說話。

這晚吃飯,美心下定決心,當著老太太的面,讓常勝給老五取個名字。他如果不去,就她取。

家歡沒哭。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嘴賤剝磕(土語:嘴巴賤)!”

生完好幾個月老五都沒名字。家裏人都叫她老五。外頭有人提起她,就叫她大頭。有次美心聽到,十分委屈,回來跟老太太說:“老五頭哪裏大?根本就不大。”說著說著就哭了。美心同情老五,她覺得老五跟她一樣慘,都是遊離於主流的人。

家歡求救,對常勝,“爸——你看媽——”

老太太認為是無稽之談。可常勝哪裏聽得進去。

“看書去!”常勝這門火山終於爆發。幾個女兒連忙跑開了。

他更不喜歡這個女兒了。他始終認為老五出世時被產鉗夾得有點腦子不好。還有證據:老五後腦勺癟了一塊。

家裏氣氛不好。市裏組織宣傳隊去肥西、六安壽縣等地參加“鬥、批、改”。時間不長,但不失為一個“透氣”的機會。美心報名,居然被征用了。她去肥西,正好可以看看女兒。回來跟老太太說。老太太有些不高興。

常勝不耐煩,“算了算了,我不抱了,跟我不親。”

“老五還小,還沒戒奶呢。”老太太在擇豆芽。

美心又氣得要哭。老太太打圓場,對常勝,“屬雞好,顧家,來來來,爸爸抱抱老女兒(土語:小女兒)。”說著,她把老五抱起,往常勝懷裏送。也奇怪,抓周的時候還笑盈盈地,一遞到常勝懷裏。老五瞬間大哭。老太太接過去,又不哭了。再試,還是一樣。

“也該借了。”美心道,“正好就在肥西,離得近,我就去看看家麗,她一個人在鄉下也不知道怎麽樣。”

常勝氣得吹胡子,“屬雞的,可不就下蛋!又是個光吃不幹的!”

老太太道:“又不是沒待過,人家都趕著回城,顧家,你倒好,往鄉下跑。”美心說也沒幾天。

對老五,老太太也一碗水端平。滿月這天,多做幾個菜,首先是犒勞美心,再就是給老五辦個抓周。常勝勉強參加,但精神不太集中。老太太把老五抱來了。床上放著連環畫,毛筆,鏡子,鵪鶉蛋須須茬茬的各種東西。孩子放上去。老五想都不想,伸手抓了個鵪鶉蛋。

常勝回來,問他的意見。他不反對。這些日子他正在爭取以工農兵學員的身份去安徽勞動大學學習。他想提高皮毛制作水平。全市首批學員七零年十月就能去合肥。只是,大老湯也在為弟弟湯三爭。

老五出生了,沒散紅雞蛋。常勝似乎存心把老五藏起來。美心十分傷心。為安慰媳婦,生產十二天,她幫美心準備了一套“奶糖禮”。這原本是娘家備的。可美心娘家遠,老太太代勞。給了紅糖、饊子、雞蛋、老母雞,還為老五準備了一整套童衣、童帽、童鞋。

常勝沒什麽勝算。

老五頭大的談資也不知道怎麽傳出來的。還沒取名字,都叫她大頭大頭。家藝看了看老五,覺得長得還不如自己,放心了些家歡倒高興,有了老五,在這家裏,她就不是最小的那個,升級了,正式做姐姐。在她眼裏,姐姐對妹妹,是具有統治權的。

老太太見兒子沒精打采,問:“怎麽啦,又沒爭取到?”

幾個小的見媽媽“遭此大劫”,也都不言聲,認真上學,放了學就回家,吃飯就吃飯,睡覺就睡覺,不給自己找麻煩。

“名額太少。”常勝沒說大老湯在起壞作用。

常勝臉登時綠了。轉身就走。老太太喊,這次沒用。何家老五又是女兒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北頭。當面道喜的說:“五朵金花。”背後裏卻說:“活脫脫判官的女兒——全是鬼丫頭。”常勝氣得歇了幾天。美心剖腹,身體虛弱,心情不佳,只能老太太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