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崩壞腦洞20十五年（上）

夜裏很安靜，哭過之後，她的腦子裏放了空，開始想起了自己的爹。

年末，郡守爹壽終正寢，淩妙妙為他養老送終，握住他的手安然送走了他，靈堂裏，慕聲陪她一起，默然跪到半夜。

他腦子裏像是裝著個雷達探測器，搖曳的燭光底下，他開口第一句話便是：“你想走了。”

相應地，系統每年都會發一次傳送提示，提示她還有另外一個世界的存在，已經發了十五次了。

淩妙妙嚇了一跳：“我沒……”

現在，她勉強和他登對，再過幾年，二寶看起來跟他一般大的時候，她該如何自處？

他反常地淺淺笑，側顏在明滅的燭光下晦暗不明，“你不用瞞我，我都知道。”

“早就該這樣梳了。”她扭過頭去不看他，晃著腦袋開起玩笑來，“哎，我也不想老，歲月不饒人呐。”

“其實……”淩妙妙頓了頓，掰著手指頭跟他算，“你看，二寶也長大了，雪蠶也嫁人了，柳大哥和慕姐姐兒女雙全的，自成一家，我在這裏，沒什麽遺憾的……”

夜裏，他抱著她纏綿，少年永遠是初見的那個模樣，高馬尾，白發帶，單薄的，執拗的，一雙漆黑的眸，在黑夜裏看著她，一邊親吻她，一邊強硬地拆掉她的頭發：“為什麽這樣梳。”

“嗯。”他打斷，似乎非常通情達理地理解了她，柔順地答，“沒關系。”

郡守千金邁過了三十歲，好像沒有什麽變化，模樣和性情一如當年，可是那天起，她規規矩矩地梳起了婦人發髻，再也不好意思作少女裝扮了。

淩妙妙稍感欣慰，下一秒，他往她手心裏塞了一枚冰涼光滑的珠子，垂著眼睫，平淡地補充：“你走的時候，幫我捏碎了就好。”

每一年裏，淩妙妙有八個月和主角團浪跡天涯捉妖，四個月拽著慕聲回家度假，因為不用生兒育女，操心雞零狗碎的事情，過得實在太輕松了，以至於好像一眨眼，這十五年就過去了。

淩妙妙借著燭火看了半天，半透明的珠子上似乎有變幻的嫣紅紋路，像是晃動的水紋。

慕聲站在門邊，看見她悄悄拔下頭發藏起來的全過程，一聲不吭。

她心裏覺得不對勁，試探著捏了捏，身旁的人身子一晃，驟然吐出一口汙血，臉色刹那間白得像紙，仍然執拗地盯著地面，跪直了身子。

那一日，她也在梳妝鏡裏心驚地發現了自己的第一根白發。

淩妙妙嚇得三魂走了七魄：“你有病吧慕子期！”

雪蠶已經長成了一個輕靈美艷的大姑娘，許配給了捉妖世家的一位公子，在她的婚禮上，淩妙妙感覺到有些心驚——當年那個靠在柳拂衣腿邊吹泡泡的小姑娘，竟然已經到了和她剛來這個世界一樣大的年齡。

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掰開他的嘴，把那顆珠子給他強塞了進去，手上蹭滿了他的血，二人氣喘籲籲，影子在燈下亂晃，像一對厲鬼。

二寶十五歲的時候，已經長得跟柳拂衣一般高了，聲音變得有磁性，在院子裏提水桶時會露出成年男人一般有力的手臂肌肉，時常讓人感到恍惚。

淩妙妙捉妖也有十多年了，知道大妖之力蘊生妖丹，失其丹則命不久矣，算算他的年紀，也該有妖丹了。捏碎了妖丹，可不就是讓他去死？

人妖殊途是有道理的。

“你這人怎麽這樣呢……”淩妙妙越想越後怕，身子顫抖，直接被他氣得湧出了眼淚。

2.

慕聲攥著她的手，擡眸望她，黑亮亮的眼睛裏全是不甘和不舍，沾著血的嘴唇殷紅：“你說沒有遺憾，可見是舍得下我。”

淩妙妙飛快地看了一眼門外，掙紮著站起來，做賊心虛地啄了兩下他的臉，“大白……大白天的，別鬧。”

淩妙妙拿袖子擦幹眼淚：“誰說要一個人走了？”

他纖長的睫毛垂成一排，表情安靜虔誠，只有紊亂的呼吸，隱隱露出一點壓抑的渴求。

“我剛才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

淩妙妙毛骨悚然：“哎……”

他怔了好一會兒，死寂的神色一點點亮起，竟然顯得有些懵懂：“……可以嗎？”

他飛快牽過她的手，低頭吻住了她的手指。

“怎麽不可以。”淩妙妙沒好氣揉了一把他的臉，“死都不怕了，還怕試一試嗎？”

因為在室內，女孩兒很隨意穿著紅彤彤的波點連衣裙，裙子寬大，露出肩膀和一點鎖骨，頭發順手挽起來，幾縷栗色發絲落在脖頸後面，鮮艷張揚的紅襯得她膚色極白，像櫥窗裏的草莓蛋糕。

於是便有了今天。

慕聲沒注意這一點，他正在專心致志地偷看眼前的人。

這裏是淩妙妙的家鄉。真真正正的妙妙跟淩虞的殼子稍有出入，可依然有著機靈警覺的杏子眼，白裏透紅的臉頰，柔軟的發絲和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