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武禎握住他撫自己臉的手，“你也勞累擔憂了。”

梅逐雨看她毫無反省的樣子，半晌無言以對，最後只能擦了擦她的臉頰，“你太辛苦了。”

毫無存在感的孩子突然發出一陣哭聲，打破了爹娘之間的曖昧溫情。武禎一秒面無表情，抱起孩子塞進梅道長懷裏，“咱們之前可說好了，我負責生，你負責帶孩子，交給你了，郎君。”

武禎毫無畏懼，甚至不正經的摸著他的臉笑眯眯道：“那不叫騙你，那叫哄你。”

梅逐雨：“……？”什麽時候說好了？

“說話不算數，你之前可是在騙我？”梅道長板起臉質問。

孩子出生在天氣即將轉暖的時候，當玉帶池邊的桃花梨花開成一片，他已經出落成了一個玉娃娃，親娘總算也沒有一開始那麽嫌棄他了，常抱著他出門見人。

不過梅道長一點都不嫌棄，彎腰碰了碰小孩子軟綿的臉頰，一碰就收手了，像是怕碰碎了，隨即他轉向武禎，一把拉過她手上那酒壇放旁邊一放，在她腦門上親了一口，又接著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樣子有點兇。

曾經細腰瀟灑的胡服男裝麗人，再次騎馬出現在長安城的大小街道，也再度出沒於長安城各個樂坊。只不過，這回還帶著個孩子。

梅逐雨果然回神了，沒有再追究這個酒的事，快步走到床邊，探頭去看被放在武禎床內側的孩子，他被繈褓裹得好好的，嘴巴蠕動，睡得香甜，小的還沒有他半個手臂長。就如武禎說得，這孩子整個人皺巴巴紅通通，確實……不怎麽好看。

與武禎熟識的樂坊娘子們見到許久未見的武禎，還沒和她好好敘舊，就全部被她抱著的孩子給奪去了注意力。

看他目光定在酒壇上，武禎把孩子扔出來轉移他的注意力，“你快來看孩子，也不知道怎麽長的，怪難看的。”

“呀！好可愛的孩子！這就是你的孩子？”

那酒壺上繪著一朵小小梅花，梅逐雨記得是之前在梅園帶回來的，武禎口口聲聲說要留著當滿月酒，所以她到底是什麽時候把這酒藏到床底下去的？

“小郎君才這麽小就精致可人，足見長大後定也是個俊朗郎君呢！”

轉頭見到梅逐雨傻在門口，她有一點點心虛，不過很快就理直氣壯了，笑道：“生完孩子，總算能解解酒癮了，你放心，我沒多喝，就喝了一壇。”

“二娘，他真是可愛，給我抱一抱好不好？”

梅逐雨臉上的焦急和擔憂之色就這麽被眼前一幕給打散了，而武禎仰頭喝完了一壇酒，仿佛解了多年酒癮，心情愉悅又滿足的贊了聲，“好酒！”

“我也要！”

“恭喜郎君，夫人生了個小郎君呢！”仆婦們笑盈盈的賀喜，梅道長傻了一下，接著快步沖進了房間。誰知打開門轉過屏風，他一眼就看到武禎披頭散發的靠坐在床榻上，噸噸噸的大口喝酒，整個人完全沒有剛生完孩子的虛弱，甚至稱得上紅光滿面。

“我來！”

所以等梅逐雨和往常一樣下值回家的時候，孩子已經生出來了。

“你們小心點，別摔了這孩子！”

梅逐雨走後沒多久，武禎捏著眉心從椅子上站起來吩咐：“準備一下，我要生了。”說完可能因為疼，低罵了聲。

一群樂坊的娘子們爭著看孩子，連自己懷裏抱著的樂器都丟了，披帛都在混亂中被扯掉了兩條也沒人管。武禎在人群後面抱著胸等著，心想孩子看上去可愛，但所有哭鬧起來的孩子都能讓人想自盡。她默默數數，數到三的時候，果然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大哭聲，把眾位娘子嚇了一大跳。

孩子出生那天，艷陽高照，驅散了些冬日寒冷。武禎似乎有預感，這一天並沒有出門，準備在家待著曬太陽。早上梅逐雨出門上值，她還笑眯眯的給他揮了揮手，一點異樣都看不出來。

“呀！他怎麽哭了呀，蕊娘，是不是你抱得太緊了！”

然而，這會兒武禎答應的大方又爽快，可兩個月後孩子出生，她壓根就沒有信守承諾的意思。

“怎麽會，他是餓了吧？”

武禎默然不語，凝視著他的臉，半晌後笑道：“行啊。”

“怎麽才能讓他不哭啊？”

摸了摸武禎的肚子，梅逐雨忽然道：“孩子過不了多久就要生了，我聽說婦人產子異常痛苦，到時候，我們互換，我替你受這一遭。”

“不然我給他唱個小調哄哄他？”

梅逐雨不答，倒是笑了一下。她為他準備的美景，他想多看一會兒，不知不覺就天亮了。

“有道理，試試。”

“手腳肯定也僵了，真傻。”武禎評價。

一群娘子圍著哇哇大哭的小嬰兒，一個看上去溫婉如水的娘子抱著琵琶坐在旁邊唱著一曲軟綿小調。孩子慢慢的就不哭了，睜著一雙黑葡萄似得大眼睛，竟好像在認真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