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見他感興趣，武禎便多說了幾句，河中出現的魚群在吞下遊魂後慢慢變成幾尺寬，幾乎擠滿了水面，然後它們不再繼續吞遊魂，而是緩緩下沉，要消失在水中。

雖然因為出身常羲觀，有師父師兄教導，又有前人先輩留書，算得上見聞廣博，但梅逐雨還真不知曉這些事，所以聽武禎娓娓道來著實有幾分意思。

就在這時，天空上忽然傳來一聲清越的鳥鳴。

梅逐雨細細聽著，再看水中，果然那些遊魂被魚影吞噬，都很冷靜，他們仿佛明白，這些魚是將他們通往歸宿的路，很多都是迫不及待投入了魚腹。

梅逐雨擡頭望去，見天際雲層間，落下無數白色的飛鳥。這些鳥羽翼舒展，輕盈如雲，白色羽毛優雅而美麗，即使在黑夜中也格外醒目。

“它們是冥河河水所化，雖是魚形，但卻並非是魚，所以它們看不見也聽不見，唯獨能感覺到引路燈，因此只有乘著引路燈，才能被這些魚影捕捉到。”

這樣多的白鳥忽然從雲層中落下，但還在河邊的人群渾然不覺，依舊熱鬧。

武禎一邊走一邊跟郎君解釋，“中元節的水通幽冥，但不是什麽東西下到水裏都能去幽冥的，得通過冥河。在幽冥之下，冥河確實是一條河，但在人世，所謂‘冥河’乃是這些魚影匯聚成的。它們在這裏吞了遊魂，成群通過水底返回幽冥，連通冥河，就能將這些遊魂帶回去。”

梅逐雨只感覺身邊風聲忽起，再轉眼看去，只見武禎已經消失在原地。

梅逐雨這才知道自己是誤會了，放下心來，也一起看著那些被武禎稱作魂魚的魚影吞吃遊魂。

天空中出現了一只巨貓的影子，這貓影纖長，甚至有些不太像貓，而是什麽別的更恐怖些的怪物。她站在河渠上方，一張嘴咬住了幾只想要飛到河中抓魚影的白鳥，直接吞吃了，那飛落的白色羽毛在半空中變成煙霧消散。

武禎笑嘻嘻的走在河渠邊沿上，半個身子都懸空在河面上，她看夠了才解釋說：“我確實要阻止某些東西吞吃遊魂，但不是這些魂魚。”

梅逐雨本是打定主意來幫忙的，然而從頭至尾，他都沒能出手，武禎一人就牢牢的把持住了河渠，沒讓一只白鳥接近水面。

武禎看得興致勃勃，半點沒有出手阻撓的意思。梅逐雨察覺不對，問她：“你不是要阻止這些東西傷害遊魂？”剛才在塔上看燈，她簡單說過兩句，說之後會有東西想吃遊魂，她負責趕跑那些東西。

那些魚影一群群下沉，又一波波出現，河面上熄滅的燈越來越多。

魚群開始不斷的浮出水面，將那些遊魂吞下，燈上遊魂被吞後，那點起的河燈就會熄滅，而吞下遊魂的魚影則長大一分。

抓不到魚影的白鳥看上去有些急了，更加兇猛的發起攻擊，大貓擡爪不客氣的將白鳥拍飛，有一只落在梅逐雨腳下，他見這鳥還在掙紮，便想解決了它，誰知符咒術法皆對它無用，甚至他都無法觸碰到這只白鳥。

武禎：“好了，你看著吧，沒事的。”

大大的貓影還在大發神威，張開大口，像是巨網似得將白鳥全部吞了下去。

梅逐雨：“……”

看她如此做法，梅逐雨突然擔憂起待會兒武禎是不是會肚子疼，她好像總是喜歡亂吞東西。

她仍舊淡定的瞧著，口中道：“別急，我們先繼續說剛才的事。”

在他思考擔憂的間隙，他腳下那只白鳥掙紮著消散了，只剩下一片白煙。梅逐雨伸手探過白煙，忽然有了一個猜測，這鳥，似乎是生氣匯聚。

眼看著一條魚忽然從水中躍起，一口吞掉了兩盞引路燈上的遊魂，梅逐雨皺眉，手中指訣一捏……捏到一半被武禎握住了。

生氣不比邪祟之氣，對人類無害，但對於死去的遊魂來說，則是危害，而它們之所以想要捕食河中魚影，大約是因為冥河水所化魚影帶著死氣，兩氣本就相沖，所以才會變成魚鳥相爭。

“那些是什麽？”梅逐雨肅著表情，拽著武禎靠近河水，一手指向水裏。只見花燈下的河面映出好些魚的影子，那些魚大約有六寸左右，以梅逐雨的眼力，他能看出這些魚並非實體，只是幻影而已，在水面下遊動的時候竟然沒有攪動水流。

發覺自己幫不上忙，梅逐雨也不徒勞了，便站在原地看著。武禎也不需要他幫忙，她遊刃有余的對付完了所有的白鳥。子時一過，雲層裏再沒有白鳥出現，水中的魚影也全部下沉。

武禎說完，正等著看郎君反應，卻見他皺了眉。

鬼門已關，中元節之夜過去了。

“我看過好看的人多了，但我都不喜歡，只喜歡郎君你。”

梅逐雨沒等來夫人，等來了一只好像吃撐了，肚子滾圓的狸花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