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她猜對了，梅逐雨那時候確實不想下山，被師兄硬是抱著下山了，所以後來他遇險，三師兄很是自責，哪怕他並不在意，三師兄還是在大殿裏跪了一個月，誰勸都不肯起來。後來三師兄收了徒弟，也會耳提面命讓師侄們日後要聽他的話——霜降就是三師兄的弟子。

武禎忽然說：“我猜你小時候肯定很守規矩，你師兄帶你下山，你應該是不想去的，我猜的對嗎？”

武禎忽然蹭過來，坐在欄杆上，往前一把抱住梅逐雨的腰。梅逐雨怕她摔下去，伸手在她身後攬著，兩人這個親密的姿勢，在地上投出一片交融親昵的影子。

梅逐雨一搖頭，“不太重。”其實他那時瘦小，被大犬那張巨大的嘴一咬，幾乎撕開了腰腹，腹內的腸子都差點流出來，好大一個血口，若不是師父去的及時，他恐怕會死在當場。

武禎摟著郎君的腰，下巴擱在胸膛上擡頭看他，問道：“你是從小也能看見那些東西對吧？”

武禎有些恍悟的將目光往他左腰上一瞟，“原來那裏的傷痕是這樣來的，當時傷的是不是很重？”

“對。”梅逐雨低頭與她對視，不自覺笑了一下，“但是觀中不見妖怪，整個西嶺山中都只有一些無害的精怪，只有偶爾下山時，我才會遇到那些想害人的妖怪。”

梅逐雨不知是不是看出來她在想些什麽，又詳細的解釋了幾句，“是三師兄說我小小年紀總待在山上，沒有看過山下的熱鬧，所以就趁節日偷偷帶我下山去玩，但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一只口銜火焰的大犬，在我的腰腹上咬了一口，留下了火毒。”

“那你被送進常羲觀，就是為了避禍的？”

武禎不太滿意他這個簡潔的回答，之前的故事講得倒是比較詳細，怎麽這個就說的簡單。

“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梅逐雨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反過來問她，“你在長安，時常能看見那些妖，想必很辛苦。”說到這裏，想起之前那個看到妖怪瑟瑟發抖的小姑娘，梅逐雨就覺得心疼無比。

梅逐雨愣了一下才道：“與師兄下山，遇到了想吞吃我的妖怪，雖然逃脫了，但也被它所傷。”

武禎：“辛苦？沒有啊，能看到那些東西我覺得很有趣。”

梅逐雨一口氣說完，本以為武禎會好奇山神，誰知她卻是眉頭一挑，問道：“怎麽受的傷？”

梅逐雨：“……”

“山上落雪很早，每年十月嶺上就會有積雪，我十歲時曾受過傷，渾身發熱需要冰雪相激，就在嶺上休養，有一日風雪太大將我的屋子吹倒了，我想回山腰的觀中去，半途卻因為風雪太大迷路，就在我不知道方向時，遇到了一只雪狼。那雪狼通人性，不僅沒吃我，還將我一路帶回了觀中，只是它將我帶到觀中時，忽然散落成了一堆雪，後來師父告訴我說，那是西嶺山神，它偶爾會化作動物，指引在山中迷路的人找到方向。”

可是，她之前不是還嚇得瑟瑟發抖？

說到這，梅逐雨就停下來，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畢竟觀中生活著實沒有什麽有趣的地方，說了武禎可能不愛聽，所以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撿著自己覺得稍微有趣些的事說了。

武禎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在當貓公之前，我打不過那些來找我麻煩的妖怪，肯定怕，但後來我成了貓公，能打得過它們了，那還有什麽好怕的。”

梅逐雨見她這樣無形無狀的懶散樣子，眼神一緩，想了想後開口說道：“我不太記得三四歲之前的事，四歲之後，我被爹娘送入了常羲觀才真正開始記事，雖然因為一些緣故，我只是算作掛名的弟子，但師父與眾位師兄都對我極是關照。”

事實上，當她成為貓公後，情況就完全相反起來，從前嚇唬她的妖怪，都被她嚇得再也不敢出現，曾經想害她的妖怪，有一個她抓一個，全都變成了石像放在妖市坊門前，妖市裏的小妖怪們都習慣了把那些石像當凳子坐。

他說無趣，武禎卻更覺得好奇，一歪身子湊到他眼前笑道：“說說看。”

武禎從小到大有仇報仇，就是不招惹她，她心情不好也要作妖，主動招惹了她，還想全身以退？做夢。

梅逐雨眺望遠方，略有些出神，一會兒才道：“我從小到大，日子都很尋常無趣。”

歷代貓公中，武禎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但是她卻飛快的適應了這個身份，並且沒有被那些層出不窮的麻煩與大妖怪擊倒，憑借著那股天生的‘熊’勁，將一群試圖搗亂的妖怪們治理的井井有條。

武禎放下酒杯，笑吟吟的看他，“你呢，郎君少時是怎麽樣的，過著怎樣的生活？”

主要是得到了貓公傳承的武禎，就是個拿到了利劍的熊孩子，殺傷力比起大人還要可怕，因為她不講道理，只憑喜好，偏偏小丫頭還喜怒無常的，都摸不準她的脾氣。那段時間妖市沒人敢惹這個小霸王，不知道被她玩死了多少來長安搗亂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