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太後

天壽十六年就快過去了。

這一年應天府出了不少事, 按說參政府的人情往來,會大幅度縮減,畢竟有兩個家族, 他們再也不用走動了。

可事實是,不僅沒縮水, 還暴漲了。

孟參政在對付甘家的前線上大放異彩, 而且先聯合了閆相公,如今又跟司徒相公走到了一起, 這左右逢源、說叛變就叛變的氣度,真是既讓人鄙視, 又讓人羨慕。

孟昔昭作為應天府尹, 也少不了要被套近乎,一來他真的很炙手可熱, 二來,他是太子面前的大大大紅人。

大家真的很費解。

你靠著奇技淫巧,讓陛下寵信也就算了, 怎麽太子那個油鹽不進、不管說什麽他都只笑著看你的人, 居然也能被你哄得團團轉?!

這孟昔昭,該不會是去了一趟南詔之後, 就學會了什麽巫蠱之術了吧!

費解歸費解, 這關系,還是要搞好的。

孟昔昭算是理解了什麽叫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咳……好像比喻的不太恰當。

總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識時務的,都在向太子示好, 太子領著侍郎的職務,也能跟著一起處理國事, 眼看著再鋪墊幾日,就能順理成章的把太子送到代行監國的位置上,天壽帝這個老不死的,竟然又開始作妖。

前段時間,他忙著傷春悲秋、自憐自嘆,顧不上自己的身體問題,後來顧上了,他又不願意聽壞話,只想聽好話,但再怎麽自欺欺人,也要有個限度,始終都麻木,動不動就不聽使喚的手臂,還有總是欲言又止的看著他的禦醫,以及每回看見他,都要老淚縱橫的幾個老臣。

每個人都在提醒他,他現在脆弱的像個琉璃杯子,他的身體,早就大不如前了。

或許還更嚴重一點,不然禦醫們的表情不會那麽沉重。

天壽帝表面上看著,除了喜怒無常了點,似乎跟以前都差不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慌。

他不願意承認某個現實,當身體稍微好一點以後,就用載歌載舞、大肆舉行法會來粉飾太平,可這點遮羞布,在兩位相公委婉的告訴他,他如今不再適合帶領眾朝臣祭祀了,或許,今年就讓太子來吧這件事之後,徹底的被撕裂了。

天壽帝連朝都懶得上,國事更是絲毫不過問,可一聽到皇家祭祀要讓給太子,他頓時蹦了起來,一再的強調,他沒事,他來就行。

司徒桓和閆順英對視一眼,兩人都有點遲疑,畢竟天壽帝如今能躺著就堅決不坐著,祭祀這活還挺累的,哪怕是皇帝,也得站上好長時間。

他倆的眼神刺激到了天壽帝,他突然就炸了,怒罵這兩人沒良心,他還好好的,他們就盼著自己死,分明是早就盼著這一日了。

這話太誅心了,也太嚇人了,嚇得兩位相公連忙下跪,表示自己真的沒有那麽想,但天壽帝上頭了,哪管這個,他隨手抄起一個東西,就往兩位相公身上砸去,眾所周知,左相站左邊,右相站右邊,這是位次和尊榮的問題,所以堅決不能混。

而天壽帝他如今右手總是不聽使喚,所以漸漸的就成了一個左撇子,而他的左邊,其實就是底下人的右邊……

“咣!——”

可憐的右相,就這樣被砸中了腦門,他眼神僵直,剛開始還能感覺到額頭上有東西流淌下來,等再一眨眼,他眼前一黑,就這麽暈了過去。

司徒桓:“…………”

天壽帝:“…………”

天壽帝氣的失去理智了,才這麽做,其實他以前也經常這樣,要不然怎麽這麽準呢,但他以前都是扔大臣身邊,起個威懾作用就好,而不會像今天這樣,直接砸到大臣腦袋上。

當時,天壽帝就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麽做,但他是個絕對不會認錯的人,別說認錯,他連稍微軟和一點語氣都不會。

閆順英都暈死過去了,天壽帝卻是當場拂袖而起,重重的冷哼一聲,也不說讓太醫過來看看,然後自己就離開了。

可這是華寧殿,他的寢殿,也不知道他出了這裏,還能去哪。

……

司徒桓眉頭緊鎖,卻不能不顧死對頭的死活,他讓人去找了太醫,這才把淒慘的閆順英送回了府。

這事一出,大家看著天壽帝的眼神都不對了。

士可殺,不可辱,這話能被人們掛嘴邊上幾千年,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個士,指的可不是士兵,而是士子,通俗說法就是儒生,而在這個年代,儒生就等於所有的文人。

皇帝給大臣夷三族,文人都不會有什麽反應,但這毫無理由的砸人腦袋,還是砸已經是個老年人的右相的腦袋,他們就接受不了了。

用一句現代的話說,就是太low。

天壽帝待在皇宮,又不問政事,文人們也看不見他,但耐不住他有自己的打聽消息渠道,聞士集是條最忠心的狗,不管天壽帝讓他做什麽,他都會毫無怨念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