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獸醫

李淮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臉上還一塊紫一塊紅,實在是過於淒慘了。

孟昔昭蹲下來,默默的看著他哭, 有心安慰兩句,但猶豫片刻之後, 他開口第一句仍然是:“真的嗎?你真的沒有貪草料錢?”

李淮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擡起頭來, 看見孟昔昭十分認真的發問,兩人靜靜對視。

慢慢的, 李淮的嘴唇變成一個極度委屈的形狀,而且還隱隱顫抖。

孟昔昭下意識的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 下一秒,驚天動地的哭聲再度響起來。

“沒有!!!自從升遷到了太仆寺, 祖父對我和顏悅色,阿娘給我熬湯逢衣,連大哥都不再訓斥我了, 為了讓他們更加高興, 我幾乎是嘔心瀝血的去養那幾匹馬啊!不止沒有貪,我連自己的私房錢都掏出來了, 旁的人不信我也就罷了, 表弟你不可以不信我啊!!!!”

孟昔昭:“…………”

李淮身上缺點數不勝數,可他對家人是極好的, 對自己這個表弟,也一直是真心以待。哪怕被冷落了一整年,他還是一點怨懟都沒有, 每次看見他,都是十足的開心與熱情。

他不會跟孟昔昭說謊, 更何況,到了這種地步,能救他的只有孟昔昭,他更不會對他說謊了。

孟昔昭難得感到了幾分愧疚,心中的猜測被證實了,他低下頭來,沒法再去看李淮的眼睛。

他低聲道:“是我對不住你。”

李淮的爆哭聲突然小了一些,他抽噎並疑惑的看向孟昔昭,不懂他為什麽這麽說。

蹲的時間太久,腿都蹲麻了,幹脆,孟昔昭站起身來,輕嘆一口氣,他說道:“待我出去,便跟萬大官打個招呼,你且安心待在這,好好養傷。我一定會把這件事調查清楚,還你一個清白。”

說到這,他對李淮露出一個安撫的神情來:“表哥,我走了。”

李淮愣愣的看著他,等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好久了,李淮還是沒回過神來。

也不知此時是什麽時辰,許久過去,李淮總算是呆板的轉了轉腦袋,把仰著的脖子,改成了垂著。

皇城司的犯人跟其他大牢不一樣,可待遇上,都大差不差,睡的是稻草,坐的是泥土,如今中秋剛過,小蟲還沒死絕,有那麽兩只長相十分醜陋的,窸窸窣窣的從李淮腳邊爬過。

它們不怕人,同是住在這狹小不見天日的監牢當中,它們早就見慣了各種性格的犯人了。

一般情況下,到了這種地方的人,也想不起來清理這些小蟲了。

李淮望著這兩只小蟲爬的越來越遠,就在它們即將沒入稻草堆的時候,他突然抄起一旁黑黢黢、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早就包漿的木托盤,然後咣的砸了過去。

蟲子哪裏擋得住這種飛來橫禍,自然是立刻就氣絕身亡了。

而其他人聽了這個動靜,也沒什麽反應,監牢裏天天都有狀況發生,別說砸一個托盤了,就是有人撞頭而死,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看守這邊的太監也只是揉揉耳朵,他可知道,被關在那個監號的人,是國公府的公子,這類人雖說也有再也出不去的,可萬一呢,萬一他家裏人挺厲害,上下活動,把他救出去了呢?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觀察兩天,覺得沒有後顧之憂了,再去折磨也不遲啊。

孟昔昭從皇城司裏出來,慶福立刻擔憂的上前,孟昔昭朝他搖搖頭:“李淮沒事,我也沒事,走吧,回參政府。”

慶福欲言又止了一下,沒說什麽,而是以眼神示意,讓他看一旁。

遠處的墻根下面,站著一個人影,光看身形的話,也認不出來那是誰,不過那人身上佩著一把刀。

能在應天府佩刀的,不是衙役就是侍衛,連軍漢,走出軍營之後,都不準再佩刀了,除非他級別夠高,可以讓人忽視這種規矩。

孟昔昭定定的看著那個人影,然後朝慶福點點頭,慶福心領神會,在孟昔昭上了馬車之後,就駕車離開了。

等孟昔昭回到他自己的新府,已是醜時一刻了。

孟昔昭腳步不停,徑直前往自己的臥房,房中燈火輝煌,崔冶穿著月白色的常服,身後的披風都未解開,只一心一意的等著他,聽到孟昔昭的腳步聲,他起身相迎,卻未料到孟昔昭根本沒有減緩速度的意思,一口氣走到他面前,然後撞在了他的懷裏。

被他緊緊的擁住,崔冶喉嚨中的那幾句關於事態的疑問,就這麽散了。

張碩恭見狀,立刻眼疾手快的把門關上,把後面跟著趕過來的慶福直接擋在了門外。

而門裏,崔冶溫柔的拍著他的背,像拍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

他與李淮並不熟識,連面,都只是見了兩三次而已,二郎每次提起這個表哥的時候,面上都難掩嫌棄,可那不過是表象罷了,終歸是他的親人,是跟他從小長大的玩伴,一朝被人抓出來,當了棋子,他如何能不感到焦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