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分手了

莊清河進到衣櫃之後,自己從裏面把門拉上了,四周頓時一片漆黑。

黑暗像有了實質,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莊清河幾乎瞬間就感受到了窒息。

隱約能聽到外面傳來的晦暗不清的低聲交談,莊清河一動不動,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個小時,也許更久。就在莊清河覺得自己可能要在衣櫃裏過夜的時候。

一串腳步聲輕輕響起,走到自己藏身的衣櫃前停下。

莊清河縮在衣櫃角落裏,抱著衣服遮住赤裸的身軀,又把自己縮小了一點,盯著那扇門。

嘩啦一聲,衣櫃門打開了。

強烈的光線照進來,莊清河瑟縮著避了避,眼淚嘩啦一下落了下來。

商瑉弦站在衣櫃外面,看到他的眼淚時愣住了。

莊清河縮在衣櫃的最角落,衣不蔽體,身上紅得不像話,全是濕漉漉的汗。他眼中滿是近乎破碎的恐懼,以及和眼淚的水光揉雜的茫然和脆弱。

看起來那麽可憐,甚至有些奄奄一息。

莊清河眯著眼睛擡頭,眨了幾下才敢睜開,確定只有商瑉弦一個人後,他明顯松了口氣,問:“走,走了嗎?”

商瑉弦頓了一會兒,才出聲:“嗯。”然後又問:“你哭什麽?”

莊清河低頭抹了把眼淚,很小聲地說:“我有一點害怕。”

“怕什麽?”商瑉弦問:“怕被捉奸嗎?”

莊清河聞言臉色刷得一下就白了,他沒說話,背對著商瑉弦默默穿衣服。

他有幽閉恐懼症,以前做過脫敏治療,效果不錯,坐車和坐電梯都沒有什麽問題,因為有光。

但他仍然十分害怕黑暗又密閉的空間。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小時候被韓天一他們鎖進箱子裏那次留下的後遺症。

再加上他剛才確實害怕被商瑉弦的男朋友發現,他幾乎不敢想那場面會有多難堪。

緊張加恐懼,於是剛才他的幽閉恐懼症就又發作了。

不過他沒解釋,穿好衣服就準備走了。腿還是有點虛軟,沒能站起來就又滑了下去,商瑉弦伸手扶住了他。

莊清河勉強站穩後,用手臂推開他的手,神情惶惶然地說:“我回去了。”

商瑉弦攥住他的手,似乎是不想放他離開。

而莊清河垂著頭,心情復雜,身影在燈光下有種瘦骨嶙峋的喪。

他的眼睛竟也會變得木訥,言辭閃爍。

在分開的這八個月,每次見到商瑉弦,莊清河都心痛。

在言商大廈的餐廳碰見那次,商瑉弦和趙言卿坐在他們隔壁的位置。

趙言卿當時點菜時對商瑉弦說了句:“你胃不好,這有山藥小米粥,給你來一份?”

莊清河在一旁聽到這句話,就什麽都吃不下了,拔絲芋頭看起來都變成了苦的,於是他放下了筷子。

商瑉弦為什麽胃不好?是安安的“死”給他帶來的後遺症。

愧疚像一枚掉落的尋不到蹤跡的圖針,不敢舉步,坐立不安,連飲食都沒辦法安心繼續。

第二次見面,是在那個路口,當時他是在那裏等鄧昆,鄧昆定期去的心理咨詢室就在附近。

鄧昆開著車載上他,他們直接去了心理咨詢室,然後他在停車場看到了商瑉弦的車。

南州那麽多家咨詢室,鄧昆偏偏和商瑉弦去的是同一家。鄧昆進去後,他在前台翻了翻登記表。

然後在上面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商瑉弦的名字。

兩年,七百多個日日夜夜,反反復復的胃痛。

又吐血,那麽多的血。

當時鄧昆擦臉擦了半天才擦幹凈。

在醫院住了好幾天。

失眠半夜一個人跑出去,自言自語。

要定期看醫生。

這個人從身到心,都被自己弄壞了。

他現在看商瑉弦像什麽。

一個被自己弄出來的爛攤子。

而商瑉弦看他又像什麽呢?

一場無妄之災吧。

可即使這樣,商瑉弦也沒有認真地報復過他。

其中或許有安安的因素,可說到底是自己種下的孽.根,如今只是自食其果。

沮喪纏上了他,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太糟糕了。

那是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這麽多年來,他拼命奔跑才甩開的這種感覺,又在商瑉弦身上找到了。

莊清河野蠻生長了二十多年,對很多事早就沒有那麽在意了,再大的雨都不足以讓他坍塌,可是商瑉弦卻能讓他輕易崩潰,他太在乎商瑉弦的看法。

他能處理很多事,卻唯獨在商瑉弦這裏一再搞砸。

莊清河張了張嘴,聲音黏著:“商瑉弦,你很恨我吧?”

所以今天才會這麽對他。

可以前的商瑉弦不是這樣的,莊清河所有的珍愛來自一個脆弱又小小的誓言。

沒有人知道以前的商瑉弦有多好,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只有莊清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