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斑斕多姿的架子煙火一盞一盞地綻開,照亮了整座院子。
煙火折射而下的光影斜斜掠過身側女子的臉頰,忽明忽暗,女子驚艷的神情中閃爍著煙火落下時的斑駁光影,沈聿白的心跳倏爾漏了一拍。
他思緒中閃過不久前她道出的話語,品著話語中的意思須臾,下意識地挑了挑眉。
檐下的八角燈籠也被投上了煙火的顏色,煙火中閃過略顯眼熟的玉佩之姿時,秦楨側眸看向站在身側人,隔著絢麗煙火,沈聿白的目光似乎要比煙火溫度要來得灼熱,灼得她雙頰微熱。
灼燙的目光投射,她雙頰上的熱氣悄然暈開,粉嫩之色蔓延到耳垂。
秦楨故作沒有看到般若無其事地看向悄然謝幕的架子煙火處,她入府後才得知,工匠們之所以會挑著煙火來到國公府,是沈聿白命人尋他們來的,道:“我很喜歡。”
話音落下,中場謝幕的煙火再次綻開。
聞聲而來的喬氏攜著田嬤嬤等人靜站於廊亭廊下,主仆幾人都沒出聲,靜靜地望著不遠處已經多年未見的一幕,田嬤嬤等人疑惑之余又不由得欣喜,尋思著空落多年的宣暉園,好似又要迎回它的女主人。
看著兩人長大的田嬤嬤笑得尤為燦爛,余光覷見喬氏沉靜神色間的擔憂,她臉上的笑也隨之淡了幾分,揮手散去了跟在身後的丫鬟們,“夫人是在擔心楨姑娘。”
喬氏聞言不作聲,也沒有否認。
直到院中煙火謝幕工匠們上前擡下架子,她轉身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靜默須臾方才繼續向前走。
田嬤嬤提著燈籠跟在身後,走到雙叉路口處時,只見夫人拐向了另一處徑路,而這條徑路通往的院落,如今只有鶴園有人居住。
夜幕漸深,與沈聿白道別後,秦楨回到鶴園。
不說是聞夕,就連與她少有接觸的灑水丫鬟都能感受到她步伐中的雀躍,心情看上去也甚是愉悅。
守在檐下踮腳眺望的丫鬟睨見院中的身影,回頭看了眼身後小跑到秦楨跟前,微微福身,道:“姑娘,夫人來了。”
秦楨微怔,挑眸越過丫鬟落向臥閣窗欞,這才看見映在微闔窗欞上的倒影,邊邁開步伐往裏走邊問:“姨母什麽時候來的?”
“一刻鐘前。”丫鬟回話。
秦楨步履頓了頓,若有所思地凝著窗欞上的倒影,心底大概猜出姨母是為何而來。
想來,她是看到了院中的架子燭火,也看到了並肩而立的自己與沈聿白。
秦楨踏入臥閣,只見姨母坐在紅木圓桌案前,微微擡起的手心中落著形狀怪異的玉佩,是她今早取出相看時沒有收回去,丫鬟們也沒有亂動她的東西,就這麽擺在桌案前,也被前來尋她的姨母看到。
“姨母。”
喬氏聽聞聲響,眸光不疾不徐地往上挑起,向她招了招手,話中有話地問:“誰人制的玉佩,如此之糟蹋璞玉。”
秦楨沒有錯過她語氣中一閃而過的揶揄,嗔道:“姨母都猜到了,何故又來問我。”
多年不見她這番害羞的模樣,喬氏沉下的心情不知不覺間漾起了幾分,動作輕柔地將玉佩放回匣盒中,“前些日子聽你姨夫提起聿白常常走動蘇府,我還不以為意,以為他只是因為你喜歡玉石才前去討教幾番,沒想到他是學雕刻去了。”
她眼神嫌棄地看了道匣盒中不倫不類的玉佩,嘖了聲,“還雕刻成如此模樣,我要是蘇琛就將他逐出去,莫要敗壞師門。”
秦楨哧地一笑,探身拿過玉佩,神情專注地前後打量著它的模樣,薄唇微揚,頗為理解地道:“初學者,已經著實不易了。”
雖然她當年第一次上手雕刻玉石時,也沒有刻出如此慘不忍睹的玉飾,要不是忽而想起留在宣暉園中的畫卷,是萬萬想不到眼前的玉佩和畫卷中的草案是同一樣事物。
“你就替他說話吧。”喬氏眸光掃過她手中的玉佩,又瞥向她漾起笑意的笑靨,掀起茶盞蓋子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水,佯裝不經心地問道:“和好了?”
已有心理準備的秦楨聞言微微搖頭,又頷了頷首,別說是喬氏,就連她也不知該如何準確地形容他們之間的關系。
“算是和好,又不算和好。”
若是放下前塵往事,給彼此之間一個機會若是稱得上和好,那就是和好。
她說得不明不白,喬氏卻聽明白了,眸中的笑意漸漸淡去,沉默良久,問道:“楨楨,姨母想知道,你是心動,還是愧疚。”
悄然落下的話語意味深長,秦楨凝著手中的玉佩多時,微啟的唇瓣許久都沒有溢出片縷聲響。
喬氏看在眼裏急在心中,可又不好表現出來,遲遲沒有等到她的回話,心底嘆了聲氣,“你和聿白是兄妹,他出手相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更何況他曾愧對於你,也斷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陷入困境中,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