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外面救火的喧鬧仍在持續,這裏不是久留之地。
太子的人已經在暗中和謝玉弓的死士交手了好幾次,搶人的意圖不言而喻。
謝玉弓帶著白榆悄然又回到了著火的營帳旁邊,讓白榆偽裝成熟睡之中聽到走水救火聲驚醒,被人遺忘後自己跑出來的恭王妃。
謝玉弓當然恨不得和白榆一直待在一起,但是現下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太子的人像蒼蠅一樣緊緊盯著謝玉弓,他再不在安和帝面前露面,恐怕就要被人同刺客聯系在一起了。
謝玉弓放任白榆回到人群之前,狠狠地親了呆愣的白榆的額頭一口,“啵”地很大一聲,拔罐兒一樣。
他難耐地搓著白榆的後背和手臂,說道:“回到人群之中裝傻充愣就行了,我的人會一直在暗中保護你。回歸了‘恭王妃’的身份,太子便也再不能將你如何。”
白榆有些呆滯,她人還好好地站著,卻像是經歷了一場重大的車禍後,唯一一個還能站起來如常說話的人,她四肢完好,卻恐怕已經生死一線。
只消喝上一口水,便立刻張開嘴,吐出一肚子被撞碎的五臟六腑。
除了她自己,恐怕沒有人知道,謝玉弓輕飄如柳絮的“三言兩語”,他口中甚至不算莊重的“不介意不在乎”,卻顛倒了白榆從前奉行了多年的規則。
重塑了她在謊言和真實的壁壘之間,糜戰多年,早已經丟掉的鎧甲護胄。
原來這些事謊言露出真容,不是只有“天塌地陷”的結局。
原來一切竟然只需要一句“沒關系”。
謝玉弓的指尖勾起白榆的下顎,對上她有些茫然的神情眼神,低頭又在白榆的眼睛上面親吻了一下。
他開口,分明只是最普通的安慰,卻有著震天動地的力量:“沒有人能夠再傷害你,也沒人能再逼迫你做任何事情。”
白榆仰起頭,看向了謝玉弓。
他眼神專注籠罩著她,眼中的沉重且鄭重得像黑沉沉壓下來的夜。
他半面羅刹惡鬼半面冶艷無邊,他……仿佛在對她下神諭。
一句話而已。
白榆突然感覺到了全身上下都傳來了刻骨的劇痛。
她是廝殺的忘記了時間和生死的小兵,突然有人告訴她,戰爭已經結束了。
原來她的無堅不摧和所向披靡,都只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自殘自虐。
原來傷疤永遠是傷疤,那些再猙獰堅硬,也不能變成充斥著血肉的鎧甲。
白榆垂落眼睫和雙手,無形無聲的武器滾落腳邊。
“丟盔卸甲”地靠近屬於她一個人的邪神懷中。
謝玉弓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到如今還記得楊老爺子的那一句“心癲之症”,他憐愛地摸了摸自己的王妃的臉蛋,心中從未有過這般的酸軟心疼。
他只把這段時間白榆和他隔空交戰做出來的所有事情,都歸結為太子的威逼利用,鄭重地對自己王妃說道:“我不會讓他活著出獵場。”
他說得那麽輕飄,卻又那麽決絕。
他原本沒打算這樣強殺太子,不合時宜,也很難洗清自己的嫌疑,搞不好還會反噬,讓之前的籌謀功虧一簣。
他本可以耐心等待,安穩蟄伏,只待擁有了一擊致命的能力,再讓對方徹底敗落。
可是他等不得了。
他在尋人的這幾個月之中,歷經千難萬難才好不容易見揉揉文十八禁紋都在疼訓群四尓兒二吳舊意四企到了他的王妃,而後又發現她竟被嚇得像一只奓毛的小獸,從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辦法等下去了。
反正他不是謝玉山那樣靠著安和帝保駕護航的廢物,就算是自此惹了安和帝忌憚,遭受打壓又如何?
左不過對手從太子變為君王。
他從被厭棄那日走到如今,哪一步靠的不是自己拼盡全力地向上爬,他怕過誰?
他不怕史書汙名,更不怕背上殺父弑君的罪孽。
他絕不肯承認自己比謝玉山更讓自己的王妃害怕。
他只覺得即便是他的王妃表現得有些“不正常”,肯定也是心癲之症在連日的刺激之下被影響嚴重了。
只要殺掉了太子這個罪魁禍首,只要讓她待在自己身邊自由自在地度日,再用上一些楊老爺子研制的克制藥物,她肯定就會變得與從前一樣。
謝玉弓這樣的人,能認識到自己嚇人並且稍微有所收斂,已經是破了天荒了。
這還是在他漫長的思念折磨之中自己逼著自己推演出來的結果。
人無完人,他若是也像太子一樣,只看到人的一個眼神便能洞悉訴求,他就不是劇情之中唯我獨尊逆我者亡的反派謝玉弓了。
他這一輩子,生長到如今所有的溫柔縱容都給了白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