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傳首(第3/5頁)

實際上,哪怕是姜星火帶著會計和文書小吏,下面各鄉還有稅卒衛的配合,但別說是一個府那麽大,就算是一個方圓數百裏或百裏的縣,真正主力的下鄉清丈工作,還是要依靠胥吏和差役來做,這種事情士兵或京中小吏是沒法弄的,田間地頭復雜的事情太多了,不僅有田產的糾紛,而且還有各種復雜的地形,如果不熟悉當地情況,根本沒法清田。

但是這就會導致,明明帶著會計、文書、軍隊、稅卒,整個清田工作,表面上公正無比,也確實有不少人被罰鈔或者治罪,但這些被懲罰的人,說白了都是平時手腳不夠幹凈的人,只是被拿出來當滿足姜星火胃口的“祭品”。

這些人指望著姜星火有了這些收獲,就能感到滿意,覺得不讓姜星火空手而歸,就算是交差了。

實際上,這項工作在暗中仍受地方士紳的操縱,他們與胥吏和差役朋比為奸,通過剛才姜星火說的那些諸如“縮弓”等貓膩手段大肆欺隱,這些手段非常隱蔽且小心。

可清田這種沿丘履畝的工作,本來就是一樁極為具體繁瑣的工作,其中又必須經過許多環節,使用若幹人員,即使縣官奉公無私,而且親臨現場以督導,也不可能將胥吏差役的這些手段都洞察出來,更何況,大部分縣官,要麽如嘉定知縣這般擺爛,要麽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所以,松江府裏的華亭縣、上海縣,這種變法派能夠基本掌控的地方還好,一旦到了掌控力度沒那麽大的地方,這裏面的東西可就大有說頭了。

而如果想要這些熟知當地情況的胥吏和差役認真幹活,不搞這些欺上瞞下的小手段,那就只有一個辦法。

——殺!

這些人在下面奸猾慣了,恩沒用,威沒用,賞賜沒用,懲罰也沒用,能觸動他們心靈的,只有人頭。

“念名單。”

陳福用顫抖的聲音,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念出來,都是在場的胥吏和差役,甚至還有有官身的官員。

每念出一個名字,旁邊全副武裝的甲士便會將其押解下去。

“王安。”

“趙寶山。”

“李慶。”

陳福一個一個點名,很快,一共三十余人都被抓了出來。

這些胥吏和差役,大多都是嘉定縣內土生土長的,在嘉定待得久了,自然是知道嘉定的一些規矩,也知道如何應付,但眼前這個陣仗,他們的臉色頓時就煞白了,心底更是發涼。

他們都是胥吏和差役,本身就沒有什麽官職,平時也就是混吃等死罷了,就是真做壞事,料想也輪不到他們頭上,可是這次顯然不是這個邏輯。

當最後一個名字念完後,現場寂靜一片。

因為最後一個名字,正是陳福。

這位縣丞的心猛烈跳動幾下,然後跪倒在地:“國師饒命!”

“饒命?”

姜星火淡淡問道:“你們這些人從中作梗,暗中阻礙清田的時候,怎麽不想想有什麽後果?”

陳福嚇得渾身發軟,他很清楚這位國師的性格,是真的敢殺人的,別說他一個正八品縣丞,就是隔壁常州府的四品知府丁梅夏,也是一樣人頭落地,如今墳頭草都老高了。

“國師明鑒,我等絕非從中作梗。”

陳福急忙辯駁。

姜星火冷笑一聲:“你說不是就不是?”

說罷,卻有幾名胥吏、差役,以及隨行的稅卒,把這些人所做之事一一指出。

“國師,您看,我這就把他們拖出去砍了?”

在大明,砍頭並不是最重的刑罰,對於很多罪犯來說,砍頭反而是一種幸運,因為還有很多更殘忍的刑罰,而且這還僅僅是針對罪犯個人的,如果從擴大範圍來看,花式株連的懲罰是更嚴重的,誅九族、十族乃至夷三族,應有盡有。

只要是判了株連,其家眷也會受牽連,家產財產都充公不說,整個家族會跟著遭殃,而他的妻兒也會成為階下囚甚至進入教坊司。

姜星火不是那麽殘忍的人,如果是平時,這些人的行為,也夠不上砍頭,最多就是打上幾十大板,然後生死由命。

但現在不一樣。

現在是推進清田工作的關鍵時期,南直隸和浙江是試點,清田工作要在五到七年內,在整個大明的範圍都徹底完成。

如果開頭就開歪了,對於這種事情有容忍,那麽以後根本不可能認真執行下去。

所以這些人,必須死。

“殺。”

姜星火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自有如狼似虎的甲士抽出腰刀,按著脖頸子便是一刀下去。

這些胥吏和差役見到同僚被殺,也不管什麽了,都在奮力掙紮。

但結局很明顯,這些胥吏和差役下鄉回來都氣喘籲籲,哪裏抵抗的住專門負責戰場上殺人的甲士,不到幾息功夫,就已經被斬盡殺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