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下課(第4/4頁)

跟之前一樣,一定會有很多名師宿儒不認同姜星火的理論,但是這不重要。

不管他們認不認同,他們都得承認一件事,那就是姜星火確確實實給理學的理論邊界,做出了新的突破,而這種突破,或許別人覺得對,也或許覺得不對,可只要爭議起來了,有人信這套東西,那麽對於姜星火來說,就是極大地勝利!

要知道,姜星火縫合的這套東西,可不是為了真的當什麽“一代儒宗”。

姜星火從始至終,目的都只有一個,解錮思想!

歐洲是怎麽從宗教思想的禁錮中解脫出來的?

當然不是直接上科學、自由、民主、平等這些東西。

而是先出現了宗教變革,有了新教,尤其是其中“路德宗”的出現,方才打破了天主教教廷對西歐人民的思想禁錮。

在大明,上帝就是孔孟,天主教就是程朱理學。

做夢的時候,姜星火當然夢到過自己祭出科學大旗,來幾次當眾實驗,整個大明就改信仰了。

但夢醒了,擦擦口水,還得面對現實。

這就是‘知’與‘行’不合一的最好體現,想得挺美,實際做不到。

在這個理學統治百姓思想的時代,直接拿著科學去跟理學對抗,哪怕有著皇帝的支持,成功概率不說為零吧,大概也是無限趨近。

而且你要敢在思想領域公然樹立一個跟理學對抗的派別,那麽變法也別搞了,全天下讀書人都會馬上變成你的敵人。

解錮思想本來的目的是幫助變法,幫助點化和改變制造力,這下倒好,舉世皆敵,點化和改變制造力的難度直接拉滿……因為你是思想上的異端,所以你的一切行動都會被人所反對。

所以,姜星火才找到了這樣一個辦法。

打敗天主教的,是新教。

能打敗程朱理學的,自然是改造了一部分陸王心學認知論為己用的‘科學’。

“今日聽國師講道,深感過去數十年,活的渾渾噩噩,全然不知如何做人做事,直到此時,明白了知行合一的道理,方才有了新的信念。”

開口的非是旁人,正是葉宗行葉秀才。

越接近姜星火,這位黑瘦秀才,就越為姜星火的學識、能力、品格所折服,直到今日,更是撥雲見日一般領悟了一番人生真諦。

故此,葉宗行誠懇地請求道:“不知國師可否給我改個字,便是以知行合一的‘知行’來用。”

“葉宗行,字知行……自然可以!”

姜星火怔了怔,卻是答應了下來。

在場的其余官吏、士子,也是紛紛和善地笑了起來,這倒是一段士林佳話。

更有不少士子,請求姜星火給他們的筆記留個名字作為真跡,姜星火也一一允諾了。

毫無疑問,在場的士子,哪怕有極小部分,心裏其實不認同姜星火今日提出的新理論,但也都樂得湊上來給自己臉上貼金。

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在士林裏,不怕別人質疑,怕的是壓根沒人質疑。

姜星火當然清楚他們的想法,不過對於姜星火而言,這些今日聽了他講道的人,便是相當於他對外界輿論的一張張嘴,會主動替他發聲,宣傳他的新理論,而後面對別人的反駁,既然是已經參與其中,也會替姜星火去辯論,這正是在輿論場上相對勢單力孤的姜星火所急需的。

一場新理論的講道,就這麽在皆大歡喜的氣氛中圓滿結束了。

然而,然而……

人生哪有這麽波瀾不驚毫無轉折,讓姜星火在這裏傳道受業歲月靜好的?

就在士子們打算七嘴八舌地聚在一起商量,在討論派誰來說出他們的訴求時,一個意想不到人物抵達了此處,讓一切預定好的計劃戛然而止。

許久不見的戶部尚書夏原吉,風塵仆仆地親自來到了此地。

這是極不尋常的舉動,一部尚書,還是戶部尚書,用日理萬機來形容絕不誇張,怎麽可能還跟姜星火前世的歷史上一樣,親自跑來江南?

把姜星火單獨拉出去以後,夏原吉直接開口道:“姜師,出事了,李至剛被下獄、紀綱被停職思過。”

姜星火的眉梢的皮肉跳了跳,沒先問是什麽事情,而是問道:“那為什麽是你親自來?”

“我是奉旨來接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