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你只需要‘啊對對對’

這天傍晚,李景隆和朱高煦當著獄卒的面,旁若無人地竄進了姜星火的牢房。

其實對於這兩個人把詔獄當自己家的行為,姜星火也曾經一度懷疑,這倆家裏是不是那種背景通了天的。

不然獄卒怎麽不管他倆這種明顯擾亂詔獄紀律的行為呢?

姜星火曾經可是親眼看見,有一個在押的江洋大盜也想效仿他們,去隔壁清秀書生的牢房串門。結果被上一秒還是木頭人狀態的獄卒,拿著棍子打的屎尿齊流。

詔獄不是旅店,這裏進來的人若是沒有過硬的背景,通常都會被獄卒折磨的不說生不如死,也可以說是掉一層皮。

姜星火至今待得悠哉悠哉的,只能說是多虧了勛二代的庇佑。

李景隆進了門,踱了幾步方才發現,姜星火正在拿著他送的金刻刀在刻木頭。

“姜郎在幹嘛?”

“我上學的時候學過一篇小故事。”姜星火還在刻木頭,答非所問,“叫做阿基米德之死。”

“阿什麽德?”

“阿基米德,是極西之地古代的一位數學家,他死的時候大秦的阿房宮剛剛開始建。”

“他咋死的?”朱高煦好奇問道。

“阿基米德所在的城池被攻破了,而他並不知道,依舊沉迷於對數學的深思中,敵國士兵闖入了阿基米德的住宅,看見一位他在地上埋頭作圖,士兵將圖踩壞,阿基米德怒斥士兵‘不要弄壞我的圓!’,士兵拔出短劍將其殺死。”

李景隆按照自己的習慣性思維,費解地問道。

“他為什麽不趕緊跑?”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朱高煦不屑地反問。

李景隆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裏說些話,這回可是全是‘向後進攻’、‘勝利轉進’之類,一些聽不懂的話語了。

在這時候,朱高煦只是作勢哄笑起來,牢房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李景隆捱不住朱高煦的嘲笑,連忙轉移話題道:“姜郎這個故事到底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姜星火終於刻完了一部分,將其塞到稻草堆下,“臨死前你一定要裝個大的,才能青史留名。”

姜星火吹了吹手上的木屑,擡頭問道。

“不聊這個了。說吧,兩位前來是遇到了什麽難處?姜某乃是將死之人,若是有能幫助到兩位的,知無不言。”

朱高煦和李景隆對視一眼,反而互相謙讓起來。

“你年紀大,你先來,我尊老。”

“你先問你的,我愛幼。”

最終,一把大胡子看起來比保養得體的李景隆年紀還大的朱高煦留了下來,而李景隆則回避了片刻。

“姜先生,那個……”朱高煦看起來有些難以啟齒。

“你有一個朋友?那方面遇到點困擾?”

“不是不是。”朱高煦擺了擺手,“是這樣的,我的家庭條件您也是知道的。”

“所以你是來向一個將死之人炫富的嗎?”

姜星火刑期將近,顯然心情非常不錯,他開玩笑問道。

“嗐,姜先生說的哪裏話,是這樣的……”

經過他的一番敘述,姜星火大概明白了他的苦惱。

說簡單也簡單,無非就是豪門裏關於繼承權的那點事。

如今他雖然作為戰敗被俘的南軍將領被關在了詔獄裏,但是他爹呢作為老牌的洪武勛貴,自然是朝中有人好說話的,又比較偏愛他的,所以打算買通關節免了他的“監斬候”弄出獄來。

而他則是打算,在即將來到的家族宴會上好好表現一番,以此來獲取他爹的肯定。

但是據他所說,他大哥很聰明,至少比他聰明得多。在這種沒法動武的場景,他有點發虛,怕自己漏了怯反而落入下風。

“支棱起來還不好辦?”

姜星火一拍朱高煦的大腿,肯定地說道:“我有一個好辦法。”

“姜先生速速說來。”

朱高煦大喜過望,這可是謫仙人的指點,一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妙計。

“啊對對對。”

“什麽?”朱高煦一愣。

“就是,無論你大哥說什麽,你只需要裝作胸有成竹地停頓片刻,然後微笑著,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帶著一點點嘲諷跟著說‘啊對對對’,就行了。”

朱高煦甕聲問道:“那豈不是顯得我很沒主見?”

“你沒發現你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嗎?”

“姜先生此言何解?”

“你大哥若是說錯了話,那也是他先說錯的,他背第一個鍋,你可以根據你爹反應,把自己的跟風解讀為嘲諷。”

“你大哥說對了話,你也跟著一起對了,最起碼沒犯錯,而且你的胸有成竹模樣,還會讓人覺得其實你已經早就想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