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頁)

沒有失落,也沒有悲痛,只溫聲道:“早些睡。”

屏風外珠簾的撞擊聲傳來,慢慢地聽不到半點動靜了,沈明酥才松下一口氣。

不覺有些恍然,也不知道自己適才為何要去躲。

他今日帶回了月搖,她應該感激,即便是報恩,她也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他想要這些,自己理應該給。

沈明酥吐出一口氣,心中暗道,若有下回,她保證不躲。

以為她睡了,連勝和婉月沒再進來,沈明酥走去床邊吹了燈,夜色撲面而來,她再也沒有了半點對黑夜的恐懼。

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習慣了一個人,不需要演一場弄影戲來驅走恐慌,也不再需要誰的陪伴。

有自己一人,足夠了。

她不知道那些時常給人依靠的大人,是從何時起,如何挑起了肩上的大梁。

但她知道自己是從無數次的恐懼、驚慌、無望之中獲得了生存下去的勇氣,便是那份勇氣,讓她從一個習慣了躲在人懷裏,需要別人來保護的人,變成了可以張開雙臂,去保護別人的人。

她長大了。

她自己也意識到了。

翌日黃昏,沈月搖便來了,沈明酥讓連勝沏了一壺茶,拿出了趙佐淩送給她的蓮子糖,剝了一顆遞給了月搖,“嘗嘗?”

月搖心思不在。

適才過來時往西暖閣瞧了一眼,沒看到封重彥,眼見天色快要黑了,不知道姐姐有沒有得手。

匆匆接了糖,放進了嘴裏。

沈明酥問她:“甜嗎?”

月搖點頭。

沈明酥一笑,“你從小就喜歡吃糖,小時候手裏一有了銅板,立馬就跑去糖鋪子,母親總說你是吃糖把牙吃壞了,父親每回聽了都要反駁,說吃糖吃不壞牙,牙壞了那是因為你沒有好好漱口......”

這些事月搖自然記得。

可越是記得,心裏的痛越深。

見她吃完了一顆,沈明酥問她,“還要嗎?”

沈月搖哪裏還有功夫陪著她慢慢吃糖,封重彥這時候沒回來,八成是不會回來了,“姐姐,昨兒......”

“吃完糖,先漱下口。”沈明酥打斷她,替她備好了鹽水,輕輕地推到她面前。

沈月搖接過,背過身去漱了口。

沈明酥又問她,“昨兒睡得好嗎?”

“還行。”實則半夜才閉眼,她睡覺擇床,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她都會睡不著。

何況這兒是封家。

這幾日她其實都沒睡好,但她並沒有覺得有多困,此時被沈明酥一提,眼皮子反倒有了倦意。

越來越困。

人忽然趴在了桌上,閉上了眼睛。

沈明酥平靜地看著她的睡顏,伸手扶了扶她面上的發絲,輕聲道:“月搖,好好睡一覺,旁的事讓姐姐來。”

沈明酥從蒲團上起身,喚來了外面的連勝和婉月,“二娘子昨兒夜裏沒睡好,困著了,兩位姑姑幫忙扶她去榻上再歇一會兒。”

沒料到二娘子睡那麽沉,兩人一道擡著放在了床榻上,回頭見沈明酥已披了一件鬥篷,婉月一愣,“沈娘子要出門?”

沈明酥點頭,“我去接省主。”

昨日的雨沒下成氣候,今日傍晚頭頂上的陰雲便散了個幹凈,夜裏繁星點點,擡頭一望,青玉色的天空下,銀河仿佛傾瀉至大地。

馮肅緊緊地盯著前方的巷子,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見到有火光靠近,忙回頭看向正迎頭仰望星空的淩墨塵,“主子,出來了。”

淩墨塵這才收回視線,慢慢地紮緊袖口上的綁帶。

雙刀貼在腰間,同他封重彥上回一樣,今夜他也是一主一仆,他倒要看看封重彥有沒有那個本事,要了他這條命。

巷子對面的動靜聲越來越近。

沒有月色,但星空明亮,散在青磚石上的銀河光芒,被火把的光亮漸漸地奪去了光輝,夜色開始灼熱。

淩墨塵一眼就看到了囚車裏的季闌松。

一雙手腳戴著鐐銬,頭發披散,面容蒼白,比起上回他在地牢裏的見到的模樣還要狼狽。

季闌松上回當著他的那一番謾罵,無疑是在求死。

今夜來,淩墨塵沒有告訴顧玄之。

顧玄之必然不會讓他前來冒險,今夜換做是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讓他前來相救。

十七年前,他們能豁出去性命,從刀山火海裏救出自己,韜光養晦十七年,早就做好了撲死的準備。

他們不怕死,但他這個害得他們為自己奔波了半生的前朝主子,不能當真看著他們死在自己面前。

封重彥便是抓住了他這一點,今日給了他這麽一個機會,他要不出現,豈不是讓他失望了。

扣上冰涼的面具,淩墨塵對馮肅點了下頭,起身躍下屋檐,一對雙刀出鞘,迎著火光,直奔向囚車。

刀鋒相對,霎時間碰出火花,黑夜裏的廝殺徹底地被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