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第2/3頁)
趙頊哦了一聲:“願聞其詳。”
張斐道:“其實孟子已經說清楚這一點,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何謂‘道’,不就是百姓捍衛自己正當權益的共識,這就是法制之法啊。”
還能這麽解釋嗎?
司馬光、文彥博等一幹大儒,不免又陷入沉思之中。
好像有點道理,但跟之前他們的理解又有些出入。
趙頊又問道:“既然是對的,那為何自古以來,無人能夠做得到。”
“因為這很難。”
張斐說著,又看向葉祖恰,道:“之前他說只要遵守法制之法,就能治理好天下,我就說,他比聖人還要厲害,因為聖人對此也只能望而卻步。這一點,我們可以儒家之法和法家之法的競爭中,窺探一二。”
大家都很期待地看著張斐。
要說法制之法,他們其實都還有些迷糊,但要說到儒家與法家之爭,這他們可真是不要太了解。
張斐來到木板前,“要說到競爭,就必須要有一個標準,那我們就以法制之法作為標準,來論這儒家之法和法家之法之爭。
如今結果我們已經知道了,是儒家之法勝了法家之法,法家之法就只在秦朝發光發熱,可在二世之後,就再沒有出現秦朝那種制度。
而其中原因我們方才也說得差不多了,秦朝為何二世而亡,就是法家之法是徹底取代了法制之法,秦朝的每一條法律,都是在捍衛君主的利益,沒有個人的正當權益,從而違背了所有人的共識,成為無法之國。
所以秦朝只是看上去團結,但其實君民早已經離心離德,必然會快速滅亡的。那麽。儒家之法有沒有取代法制之法?”
“……!”
學生們沉默以對。
“有沒有?”
張斐又再問道。
富弼突然答道:“沒有!”
張斐立刻問道:“為何?”
富弼回答道:“因為大多數儒家之法都不是法令,而是禮。”
“正確。”
張斐點了下頭,想不到這老頭思維比年輕人還敏捷一些,又看向那群不爭氣的學生,道:“你們一定要記住一點,法家之法是完全取代了法制之法,因為法家之法中每一條法令都是具有強制性,強迫性,這恰恰又是法制之法的特點,故此二者關系是取代。
而儒家之法在大多數時候,是教化,而不具有強迫性的,世上許多道德敗壞之人,雖然受到排擠和鄙視,但不會受到刑罰的懲罰。法制之法還是在發揮著一些作用,維護著個人正當權益。
二者相比,顯然是儒家之法要更為高明,因為儒家之法是要更接近法制之法的,德與法也是有許多共通之處的。”
這一番話下來,每個人都是茅塞頓開。
儒法之爭,已經長達千年。
雖然如今儒家強勢,但到底文無第一,從學術層面來說,並未爭出一個結果來。
其中一個原因,就沒有一個標準。
如今張斐將法制之法放在中間,作為標準,這一對比,就知道儒家之法肯定是要高於法家之法的。
儒家的勝利是必然的。
上官均就道:“這不是挺好得嗎?”
“是好啊!”
張斐道:“我也從未說儒家之法不好,目前來看,儒家之法其實就是最優解,是你們認為我是在說儒家之法不好。”
“……!”
一幹士大夫撫須面面相覷。
方才他們很激動,是因為張斐強調法制之法勝於儒家之法,是二法之爭,他們當然急,如今張斐將法制之法作為一個標準,就不存在高低之分。
但是好像又存在高低之分。
糾結啊!
趙頊突然開口道:“但儒家之法到底還只是接近法制之法,並未做到法制之法。”
“是的。”
張斐點點頭。
趙頊又問道:“既然有更好的治理方法,為何不去做?”
司馬光和許遵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這個問題要命啊!
皇帝這麽問,不代表他是這麽想的。
你小子可千萬別亂說啊!
其實答案他們都知道,可從未有人敢觸碰這條底線。
但話說回來,宋朝已經是相當不錯,到底還有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思想。
甭管是士大夫是好是壞,怎麽也比一個人說了算好。
“原因就出在它身上。”
張斐指著木板最下方道。
趙頊凝目看去,驚訝道:“法制之法。”
眾人也是一愣,它不是標準嗎?怎麽問題會出在它身上。
“不錯!”張斐點點頭,突然反問道:“小民鬥膽問官家一句,是先有國,才有家,還是先有家,才有國?”
“……!”
趙頊一怔,又沉眉思索半響,始終未有答案,不禁又看向周邊一群大臣,可人人都是沉吟不語,躲避他的目光,於是他又向張斐問道:“你以為是先有國,還是先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