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束仁於法(第2/3頁)

其次,他們心裏最為害怕的,不是說繳這麽一點稅,關於這一點,陛下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趙頊瞧了眼張斐,“朕是很清楚,但沒有想到,你也很清楚啊!”

張斐訕訕道:“此乃人性。”

那些人對此案如此反對,是真的就舍不得那點錢嗎?

也不盡然。

若只是花這點錢消災,他們肯定是願意的。

他們真正在乎的是朝廷的征稅權力。

如果說我們今天就這麽輕易的將稅交了,你朝廷明天要增稅,那我們也得交,你再增,我們再交,那遲早大家都會玩完。

那些百姓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就沒法反抗,朝廷就專門逮著他們弄。

士大夫們可都是讀過史書的,知道這套規則是怎麽玩的,朝廷就不可能一直按照律法征稅的。

故此必須要擡高朝廷向他們征稅的政治成本。

這就是為什麽多問他們要一文錢,都是很難的事。

因為如此他們才更安全。

這其實就是權力博弈。

律法根本就不在其中。

張斐又道:“而這個慈善機構,就能夠避免這一點,錢還是控制在他們手裏,但朝廷卻失去對他們征稅的權力。

而同時朝廷也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朝廷都已經免除他們稅收,鼓勵他們去做慈善,結果他們要是沒有盡到義務,朝廷要懲罰他們,文公也好,司馬學士也罷,他們也絕不會多半句怨言。”

文彥博、司馬光他們的藏富於民,裏面有一個很重要的思想,就是天下興亡,士大夫有責,而不是什麽匹夫有責。

因為他們認為皇帝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不是與平民共治天下。

平民自然就不需要承擔這責任,只要盡義務就行。

這平民沒讀過書,只求生存,哪知天下之責,一出事,你不去抓他們,他們肯定跑路。

而士大夫是深受儒家教育,懂得何謂忠君報國,懂得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這財富控制在士大夫手中,他們是能夠承擔起這份責任的。

當然,目前這只是他們的理念,是他們所奮鬥的目標。

話說又回來,北宋這一批文官天團,其實也可以說是儒家最後的閃光點,後面就真的是一塌糊塗,儒家思想完全成為一種統治工具,失去了理念。

但也不得不說,即便如此,現實離儒家的終極目標,還是相差甚遠。

最終還是敵不過人性。

人性就還是需要律法來限制。

故此張斐引入慈善機構這個概念,其實就是要將藏富於民的儒家思想給束縛於律法之內。

你們嘴上天天說,共治天下共治天下,行啊,朝廷就先給予你們免稅權,接下來就看你們的表現。

你們要不承擔責任,那就是屬於違法行為。

但是這又與趙頊的理念,差了一丟丟。

皇權呢?

富國呢?

趙頊很是委婉地說道:“如果他們都將錢捐入這裏面,朝廷就收不到稅錢,如今朝廷財政已經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

張斐笑道:“方才我不是說過麽,這慈善機構也是需要經營的,這就是一門買賣,既然是買賣,就是需要與人交易,這該繳的商稅還是要繳。”

趙頊聽得眼中一亮,對呀!可以從別得地方,將這錢收上來。

張斐又道:“這其實也正符合朝廷將重心轉移到商業上面的政策,就不要再犯農稅的錯誤。

另外,如果各州縣,都建立起這種慈善機構,那麽在賑災方面,也是可以給朝廷提供極大的幫助,如果事事都必須由朝廷統一調配,這耗損是大得不可想象。”

關於這一點,張斐與王安石的理念就有很大的出入。

王安石是希望中央控制一切財富,然後由中央統一調配,但是張斐認為,就目前的交通環境,中央想要做到統一調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最好還是培養各州縣自救的能力,朝廷給予輔助。

趙頊非常認同張斐先商後農的政策,在農稅方面,朝廷所能發揮的力量是很有限的,這盤棋實在是太復雜了,剪不斷,理還亂,就不如另辟蹊徑,又問道:“那你如何讓他們願意將錢捐入慈善機構。”

張斐笑道:“方才不是說了麽,就是打贏這場官司,然後逼迫他們去尋求更為安全的合法避稅。”

趙頊思索半響後,點點頭道:“好吧!朕願意嘗試一下,看看他們是否真的如你所言,真的願意拿出與稅賦想等的錢去做慈善。”

與張斐的這一番談話,也促使趙頊下定決心,打這一場官司。

可是回到宮中,藍元震便向趙頊道:“陛下,太皇太後今兒問身旁侍女,陛下有多久沒有去陪她老人家吃飯了。”

看來他們這回也是動了真格的了,竟然都鬧到了大娘娘那裏去。趙頊道:“大娘娘現在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