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頁)

那中間的一哼,做足輕蔑意味。

“這你都不懂?醫師能耐再大,對受傷的螞蟻能怎麽下手?一個不小心,興許把人給弄死。”他忽一笑,“不過要是死了也好,省得再看見。”

月問星徹底斂了笑。

等那下人走到一處點著燭火的房間前,忽像被人點了穴,頓停在原地。

另兩個走出幾步,見人沒跟上,才轉身看他。

“站那兒做什麽啊,這幾步路還把你累著了?”

那人動也不動,面露驚恐。

突地!他“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膝蓋磕出巨響,聽著跟碎了似的。

另兩人被嚇著了:“你!你這是做什麽?!”

他眼神發直地盯著前面,不作聲。

下一瞬,他忽地雙手撐地,脖子上仰,然後腦袋重重砸向地面。

前額頓時破了口,血水外湧,可他跟不知痛似的,直起身又是重重一砸。

那兩人被嚇得魂飛魄散,話也說不出來了,哆哆嗦嗦地盯著他看。

如此砸了幾回,直等一陣雨風刮過,吹得燭火飄搖,地上沒了影子,他才堪堪停下,露出血糊糊的額頭。

再身子一歪,昏了過去。

-

進了奚昭的院子,月問星遠遠看見月郤守在房門前,一動不動。

那道人影靜立在漆黑的夜裏,明明生得個高腿長,眼下卻跟喪家犬一樣頹靡,後背也叫不斷滴落的屋檐水打濕透了。

不想被他發現,月問星特意繞了段路,潛進後院,找著了奚昭的臥房。

鬼魄無形,墻壁房瓦根本擋不住她。可想到那幾個下人的話,她不敢直接進去,而是躲在窗子外頭悄聲打量著裏面。

床榻被簾子擋住了,看不清床上情景。

可她能聽見聲音。

上回見奚昭時,她還笑著同她說話。

而眼下,那把清潤嗓子變得嘶啞破碎,低泣著喊疼。

痛吟微弱,卻在她耳中無限放大。

月問星直勾勾地盯著床榻,神情中乍現出一絲微弱的迷茫。

她知曉這種痛苦。

纏綿病榻,清楚感受著身軀漸成被蟲蛀空的樹幹。

意識沉下去、沉下去……像是河底的泥沙般渾濁不清,再被病痛折磨醒。

可還是混沌的。

痛苦至極只想著死,偶爾得到喘息的時機又慶幸還活著。

反反復復,直到咽氣。

但奚昭為何會變成這樣。

是因為她嗎?

她往前一步,整個人都幾乎貼在了木窗上。

那痛哼好像一雙手,抻平了她的理智,然後漸漸拉直——就像對待一根脆弱的弦。

又給奚昭喂了遍藥,藺岐突然感受到一道視線。冷霜似的黏在後背,令人無法避開。

房裏的幾位醫師都在身側,這視線自然不是他們的。

他直起身子,朝後看去。

燭火朦朧,他看見窄窗外站了個人——準確而言,是鬼。

那近乎透明的鬼影默不作聲地站在窗外,死死盯著他們。

陡然看見她,藺岐擰起眉。

隨即想起奚昭之前提起過撞鬼的事。

應該就是窗外這個了。

並非惡鬼,但陰氣太重,靠得太近也無好處。有一兩個醫師承受不住那駭人的森森鬼氣,已經腿腳發軟,快站不住了。

余光瞥見一個醫師頭冒虛汗地癱坐在地,藺岐再不猶豫,手掐劍指虛空畫符。

赤色氣流從他指尖飛出,化成上下三道符陣鎖在屋外,火焰一般灼燒著。

這符的效力大,那鬼剛碰著,慘白的皮膚就被灼燒出漆黑的洞,像是被火燒破的紙人。

按理說應該疼得沒法忍受才是。

可她竟沒一點兒反應。

任由那符火燒破臉頰、手臂,還是緊貼著窗子死死盯著床榻。

藺岐又一蹙眉,但見幾位醫師好轉,又有其他事更要緊,索性不管。

-

窗外。

月問星透過符陣的間隙窺視著裏面,越發躁惱。

好煩。

擋著她視線了,什麽也看不清。

她貼得更近,哪怕那符火燒得人痛不欲生,也不願退後。

半邊臉快被燒沒了,身旁陡然響起陣腳步聲,急匆匆的。

有人從旁邊過來,一把拽住她,再使勁一扯——

月問星踉蹌一步,對上月郤的雙眸。

素來倨傲含笑的眼眸,目下卻微微泛著紅,哭過一般。

“你在這兒做什麽!”月郤拽著她走至一旁,壓著怒火問她。

“看奚昭。”被燒得只剩一半的嘴唇張合著,月問星緩緩眨眼,語氣平靜,“裏頭那道人想殺我,我也可以殺了他嗎?”

被火燒出的洞口上彌漫著黑霧。

霧氣交織、纏繞。漸漸地,她的身軀開始恢復原樣。

“別添亂!”月郤道,“他是大哥請來修繕禁制的,況且現在還要替綏綏療傷。”

月問星:“奚昭怎麽了?她的氣息在變弱。”

月郤攥緊拳,頸子上青筋鼓跳,眼眶也泛起燙紅。